欧阳凰麟被凤麒逗得没办法，他哪里会不知道凤麒的心意，广场上必定混乱，他9๗岁那年在庙会上出事之后，家里人极少带他去拥挤的地方，凤麒不去广场，必然是怕照顾不到自己，又不忍心他一个人在这小院里等，所以才拐着弯儿地要留下来陪自己。
欧阳凰麟索放下半天没翻一页ษ的书卷，嗔怪地瞪了凤麒一眼，接过茶来细细品尝。想了想，还是建议道：“凤麒，这次秋闱哥哥知道你十拿九稳，可是，今天是发桂榜的日子，这样干在家里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还是亲自的好。”
弄脏的巾帕丢回水盆里，欧阳凰麟开始穿衣服。拿过亵裤，在腿上铺平，宽大的裤ไ腿和自己细弱的残腿形成鲜ຒ明的对比，布料都是不伤皮肤的细棉。右手伸进高凸的膝盖骨下方，捞起绵软的右腿，右脚๐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下垂着，只有高高拱起的脚背还能ม看出一点弧度，五个小巧的脚趾紧ู紧并在一起，躲在脚心里。右腿是整个身子中ณ最先残疾的部ຖ位，4岁那年，右腿的发育就开始减缓了，如今12岁的他，右腿的长度大概ฐ只有正常孩子8、9岁时的样子，无论他怎样施针ฤ用药，依然不见成效。
微微摇了摇头，欧阳凰麟苦笑着撑起身子，左ุ手紧紧ู抓住床侧壁上专门为他安置的木质扶手，稳住歪斜的身形，右手赶紧拿过几个ฐ靠枕，塞进腰部的缝隙，顶住软塌的腰身，失去了这些支撑，如今的他本连坐都维持不了。
欧阳凰麟宠溺地轻轻刮了一下小凤麒的鼻子，好看的嘴角荡起了温柔的弧度。
小凤麒一听凰麟哥哥是因为腿脚๐不便才不去庙会的，又想到เ四年前是自己顽皮害得哥哥为了救自己才会走不好路，整个小人儿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回想着从前年轻有为的鸿科举殿试中侃侃而谈的情景，回想着从前风度翩翩的鸿塞外草原上策马奔腾的情景，周凡心如刀绞。
强风吹开了学堂的一扇窗户，冷风毫不留情地给羸弱的身体加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稻草。
“嗯，以后要记住了。”欧阳凰麟转过头去，无焦的双眸遥对着飘渺的虚空，随意地摆了摆手，“先下去吧，晚膳前来接我就好，别让父亲和母亲着急。”
“是，大公子。”勇子知道自己้劝不住，公子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这是二公子的忌日，于是答应了一声，准备退下。
欧阳凰麟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勇子，酒菜都没问题吧？”
“大公子放心，酒菜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小的亲自到绛县的三元酒楼亲自定的，都是二公子最喜欢的菜式。”公子都交待了不下十遍了，那个三元酒楼ä是二公子常去的，听说两人1้3岁的生辰还是一起在那ว里度过的。
欧阳凰麟点了点头，多嘱咐了一句：“谢谢你，勇子，辛苦了，下山小心些。”
“大公子客气，小的告退。”唉，公子啊，您关心身边的每一个ฐ人，甚至连仆人都轻视，可是，什么เ时候，您能关心一下自己呢？勇子摇了摇头，叹息着退下了。
待勇子的脚步声远去，欧阳凰麟一下子掀掉裹住双腿的厚毯，索着一一解开缠绑在腰上和腿上的布带，然后双手按着轮椅的扶手，直直地挺起身，猛地使劲，硬是站了起来。不过一个弹指的工夫，整个ฐ人又软软地栽倒在地，重重地磕在被冻得僵硬的山路上。
腰部以下就像一个ฐ无底洞，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可是，腰部以上到头顶，所有存在感知的地方大声叫嚣着，强烈抗议着，欧阳凰麟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双手撑着身子，面向悬崖的方แ向，自嘲道：“凤麒，看到เ了吗？哥哥还是这么没用，废物一个。”
索着找到轮椅侧面的暗格，冻得僵紫的手指，抖着并不灵活，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盒，欧阳凰麟往悬崖爬去，自己้爬一点，停下，到食盒推进一点，再停下，自己再往前爬，就这样循环往复。
离崖边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欧阳凰麟触到了一块大理石碑，然后打开食盒，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端出来，一手端菜，一手准位置，四道菜、一碗汤、一壶酒，两副碗筷和酒盅，这些都弄好的时候，菜早就已经凉透了，汤在搬运的过程中洒了一多半，只有酒，因为ฦ壶盖盖得紧ู，什么事也没有。
欧阳凰麟即使不用看，也猜得到墓碑前又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于是，直接拿起酒壶，拍开酒盖，冲着墓碑一举，沙哑着嗓子，吼着：“凤麒，哥哥又来陪你吃酒了，咱们兄弟，干杯！”然后仰脖ๆ灌下，失明的双眼掌握不到距离，一下子，酒浇了他满脸满脖ๆ都是。
欧阳凰麟灌了一口，还不忘往空中ณ挥了一道送给凤麒，入喉的烈酒火辣辣的，烧得心像是着了火一样。不一会儿的工夫，欧阳凰麟整个人已经无力地靠着冷硬的墓碑，头顶ะ着，颤抖着手着墓碑上他亲手刻下的字迹。
“凤麒啊，为什么เ？要这样傻！凤麒不在了，哥哥怎么เ会幸福呢？凤麒看到了吧？现在哥哥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一点都不好，不是吗？凤麒啊，回来好不好？回到เ哥哥的身边吧，只有凤麒在的地方แ，哥哥才是最幸福的……”欧阳凰麟的双眼已经干枯得流不出任何泪水，眼无泪，心有血。
“凤麒！你这个ฐ混蛋！为什么要丢â下哥哥？是不是在报复哥哥曾经因为身子丑陋、刻意回避你？哥哥错了，哥哥向你道歉，原谅哥哥，好不好？哥哥保证，再也不会不理凤麒，哥哥好想凤麒，凤麒……”欧阳凰麟一辈子也没有对他最心爱的凤麒说过一句重话，可是，现在，他好希望用破口大骂能把凤麒骂回来，只要凤麒回来，要他怎样都可以。
“哥哥也是一个傻子，对不对？所有的人，包括父亲、母亲，都以为凤麒到天上了，哥哥却自欺欺人地盼着，盼着哥哥的凤麒哪一天能ม活着出现，哪怕哥哥亲手立了这个衣冠冢，哪怕哥哥流干了泪、哭瞎了眼。”欧阳凰麟蜷缩着身子，倒在凤麒的墓碑前，像一个受伤的幼兽，哀哀啜泣着。
迷迷糊糊地，欧阳凰麟觉得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火热的膛，坚实的手臂，好熟ງ悉的感觉，凤麒，是你吗？凤麒终于来到哥哥的梦里了，哥哥好高兴，即使是梦也好，只要能再见到凤麒，哥哥愿意永远都不醒来。可是，为什么？哥哥在梦里也好困呢？这一次说好了哦，一定要等哥哥醒来，一定不可以再独自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