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枕流记得，他刚上小学那ว会儿，一种好像叫做“蛋白肉”的东西在北京街头遍地开花的朝鲜小菜摊位上风靡过，近二十年似水，当初的味道早已๐辨不分明。据他后来考证，这种岁月遗弃掉的豆制品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初级阶段中ณ那个“工作出现了偏差ๆ”的时代中ณ，曾经被当作荤腥的替代品登堂入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甚至一度是餐桌上难得的精品。人类有很多奇怪的癖好，比如我们常说的叶公好龙，建议你（如果已满1้8周岁并有足够自制力的话）可以到“亚当夏娃ใ”*โ*用品商店去开开眼界，它会琳琅满目地告诉你用虚假取代真实是多么的寓教于乐。
马克思早就说过，自然与社会规律只能被认识和遵守，而没有随意创造的余地。可人类中那些领一代风骚的佼佼者却偏偏不肯认命，他们总是将主ว观强加于客观，并以此显示自己万物灵长的所谓非凡。生物学家们曾经指出，人体在青春期以前的形态已经足以完成绝大多数生命行为ฦ，之所以还要继续添砖加瓦，在相当程度上是出于创造下一代的终极目标。进化论者在构建他们那划时代的伟大学说时大概没有想到เ，生存假设中最重要的前提（任何物种都有尽可能多地繁育后代的倾向）在自诩为理性的演进中ณ会被弃之如蔽履。耐人寻味地是，只对今天负责的态度似乎ๆ愈成为一种典范，比如在（哪怕）只生一个（也）好和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两ä个基本国策中ณ慨然选择后者的项尚，就多次被作为年轻干部ຖ一心为工ื作的楷模而妇孺皆知。文化的力量果然伟大，而且来者不拒，听说，万千宠爱的国宝大熊猫就是在被人类圈养之后才学会的少生优生。
这个世界上有两ä种爱，分别以得到เ和失去为ฦ最终目的，而父母之爱便是后者的典型代表。当年苏联那个ฐ要命的私有化进程之所以惨不忍睹，说到เ底就是撒手不管的恶果；彭教授肯定没这么冲动，在女儿即将离开自己老巢的时候，早ຉ就已经精心地为她选好了“下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项ำ姑爷的平步青云充分证明了老人家的慧眼独具，在八面玲珑中积极上进，这种品质可以等闲古今中外的一切虎穴龙潭。
追忆当年，现如今仍然风度翩翩的彭咏教授，在五十年代才子云集的北师大校园里可是个众里寻她的焦点人物，江左少女那ว招牌式的小鸟依人自不必说，再加上书香门第里多少代人沉淀下的恬静气质，总而言之，供她挑选的范围基本上可以说是扒拉脑แ袋就算一个。可乱云飞渡的结果却是，一贯名不见经传、上下左右怎么数都位居中游的吴泓“同学”却大浪淘沙始见金。究其原因，似乎有些让人哭笑不得，那ว时候，太积极的叫资产阶级情调，太深沉的算封建主义残余，学养过人属于成名成家思想，政治突出怕有投机革命倾向，这么沧海横流下来，现还是距离产生美，中庸哲学置之四海而皆准。
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这件小事不知多少次成为易欣拿枕流开心的确凿口实。但她也同样记得，那天的梦里，自己้第一次抱紧了一个ฐ在寒风中抖的男孩儿……
“但还总是觉得不踏实”，徐枕流回过头，尽管他有约会早到的习惯，但易欣也从未让不善久ื立的小胖子在写字楼ä前多站过，尤其是自己约她来等自己下班的日子，比如今天。
小学时，徐枕流凌绝顶的爸爸已๐经去了南半球那块让柏拉图在西元前就魂牵梦绕的神秘大6๔，而母亲在国内邮电部门的事业也正处在弄潮的关键阶段。换句话说，落生那天起就在奶奶身边寸步不离、而从没熟悉过父母那个一室一厅的枕流也就更别有向其它小朋友看齐的指望了。可事实上，当年的王澜教授比儿子、儿媳加起来还要忙上几倍，能者多劳总也有个ฐ限度，大孙子下学后没地儿可去是摆在眼前的现实，而这个ฐ活宝偏偏不敢一个人在空荡的三间大屋里待到月上柳梢头。如此棘手的问题，在徐奶奶荣升副院长之ใ后就已经到了必须要拿出个办法的时候了。
尽管创刊时仅仅分得一又二分之一（另外那ว二分之一是印厂）间办公室的“本钱”，但踌躇满志的老易仍然浇铸上了自己้全部的杜鹃啼血，为了能够就近督战，他把家从几公里之外的小两ä居直接搬到了单位。但这样一来，女儿的日常起居就成了问题，于是乎，也才有了眼下枕流同学正在走向的这间地下室。
但事物总是有它的两面性，事实上，这正成为ฦ学者们可以有说服力地、源源不断地从国家那ว里骗来永远也不可能转化为ฦ生产力的科研经费的核心说辞。物比人的重要优势之一就是它可以使流转带来的厚重越磨损的折旧，不过当人成为物之后也便堂而皇之地把这个“属性”拿来了，那ว些已经快记不清自己经历的男人有几位数的女人不正在叫嚣懂得成熟美的才是纯爷们儿么？真希望自然科学家们能ม早日用让从高中以后所有学历都是交易得来的“知性美女”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清楚果实在树上熟透和半青就摘下来揉烂的区别，外观上的以及内涵上的。
那本可恶的《gRຂe词汇》也跟自己过不去，肥大到เ常让人切肤之ใ痛般地体味出国不易的书身居然灵巧地滑落到เ写字台抽屉的后面去了。
“你这都什么东西啊，大包小包的，”等在路口的徐枕流远远看见远航摇摇晃晃地蹒跚而来，便赶紧快走几步，接过她手中两个巨เ型购物袋，平衡左右：“还真有分量。”
“给他买点儿吃的，新า年新气象，改善改善伙食嘛ใ，”女孩儿摘下手套，掏出早就枕戈ຖ待旦ຆ的“尿素润肤霜”，聊做保养：“要是让你到华联门口见面就好了，购物车推着没感觉沉，刚拎起来我就傻眼了，”她是那ว种能被同一块石头用各种姿势无数次搬倒的实心眼儿，每回去市都是这个ฐ结果，在买给别人时更会变本加厉，生怕钱包里的钞票闲得不耐烦：“勒死了。”
“I服了you，你在门口直接找辆排队的出租多好，反正咱们也得‘打的’去，”枕流望着假日里地广人稀的宽阔马路：“得，这儿倒没空车了，”男孩儿觉不能ม坐以待毙，此处正是市的下游，路过的“的士”大都刚刚客满。其实，恋爱和打车的道理很相似，一旦错过属于你的那个关口，就只能看着别ี人双栖双宿干瞪眼，所以说，该出手时就出手，挑来挑去就全成剩下的了。
两ä人只好又回到เ华联门前，一身轻的6๔姑娘在枕流面前蹦蹦跳跳，看来心情不错，她用双手捧住有些微微泛红的小脸，呼出一串串ธ的白气向枝头喜鹊打着招呼。远航已๐经不再像高中ณ女生那样可以用彩色毛线在头上扮可爱，又没有成熟到เ适合无沿或卷沿绒帽的年纪，到เ了冬天只好要风度不要温度。暖阳下调皮的微风抚弄着用暗绿色卡扎于脑后的马尾辫，几缕逃逸出的青丝在额前和耳际显出一种轻松与随性。
现在，北京街上跑的出租车无论型号统一定价：都是每公里2元人民币（汇率升值活该），就像如今打扮起来愈难分你我的“典型”美女，上哪辆都一样，用不着费心甄选：“就是它吧，”说着，大学毕业后曾经心血来潮地报考过空姐并一路过关斩将、闭着眼睛连转三十来圈都不在话下的6远航十分灵巧地钻到后座的尽头，又帮提着两大包“心意”更显臃肿的枕流艰难地挪了上来，小胖子坐下的一瞬间，尽管全重15吨，但索纳塔结实的车身还是抱怨地晃动起来：“您好，去通天观，”远航用她那轻柔而不失力度的嗓音打着招呼，但见多识广的司机师傅还是将徐枕流炮楼般的体格打量了一番。几天前，为落实人文奥运理念，出租车上未雨绸缪的护栏刚刚被铤而走险地改成了亡羊补牢的呼叫器，虽然光天化日，可还是小心为ฦ佳。
“神神秘秘的，到底去看谁呀？”枕流摘掉眼镜，掏出常备的餐巾纸擦去满头汗水，并把车窗摇开条缝隙。
“其实，你可能认识他……”远航边说边从购物袋里翻出条手绢递给他，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蒙面大侠”名叫袁莱，九十年代研究生院破天荒的头一位语言哲学专业博士生，算起来该是徐枕流“血统纯正”的大师兄。不必问，远航之ใ所以会如此知根知底，肯定又是出自魏一诚的门路。
“嗨，还以为谁呢，闹了半天你说他呀，那会儿好像听我奶奶提过，”男ç孩儿想起来，自己上中ณ学时对此有所耳闻，据说袁博士还曾经被一位来华巡讲的法兰西学院院士看中，准备毕业后全奖保送旅欧深造，其不测之才在当年的语研院如雷贯耳。可惜，任何事物都有光环背后的黑暗，天欲奖之、亦必罚之，就当青云平路已๐在眼前无限延伸时，这位才俊却得上了一种既ຂ常见又难缠的怪病——洁癖：“后来就没再听说，怎么เ样，好了么？”
6远航倒吸口气、摇摇头，打开包夹心面包丢在嘴里无味地嚼着，大概是又没来得及吃早饭，她有低血糖的先天不足，估计再忍一会儿就得咣当了：“还在医院住着呢，这不新า年了么，叫上你一块儿去看看，”人们常说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ฦ……”，或许上帝真的有他恩威แ难测的考虑，但在你我俗人看来，这个圈子未免兜得太大了点儿。
日常生活中，当我们见到某人出奇地爱干净时，往往会善意地调侃之ใ为“洁癖”。其实，从医学的狭义แ上来界定，这些爱国卫生运动的自觉履行者大都未出正常的范畴，最多算是有点儿偏激的性格或者气质。而如果对“洁净”产生某种病态的追求，欲罢不能且愈演愈烈，这才是心理学中真正意义上的所谓“洁癖”，属于强迫症之ใ一种。不消说，袁莱之ใ所以要在本不属于他的那个所在为伍，自然是走向极端的恶果。而且，他的强迫人格已๐经从“生理洁癖”泛化进了“道德洁癖”，简单讲，就是对社会生活中的万事万物都提出近乎完美的要求，一旦不能符合他的“理想模式”便痛苦万分、难以自制。
“你们是去看谁呀，同学么？”那位“的哥”显然是个ฐ轻车熟路的老手儿，不请自到地“列席”了二人的谈话，又技痒难耐地打算转正。
“不是，一个朋友，”远航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京城亚文化，在万马齐喑的驯化之余，顽强的能言鸟们还在角落里不失时机地聒噪着：“其实也不太熟，”也许是担心谈话会演变为好奇的盘问，她预先准备好退路，但这个补充却引出意想不到เ的烦恼。
“我说也是，”衣着整洁的司机师傅等来了期待已久的回答，既然人家算不得深交，他的“胆识”便膨胀起来：“少跟那帮神经病打交道，回头再把你们也给带进去，这跟‘非典’一个道理，”不知是对自己的“仗义执言”感到เ欣慰，还是格外满意于最后那个深入浅出的比喻，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您说是不是？”
相对而言，在徐枕流这一代人开蒙那会儿，受的还是度数比较高的工农兵劳苦大众式教育，至少《包身工》还没有从中ณ学课本上“避嫌”。长大**后，便天然地信奉“礼失求之于野”的祖训，坚定认为底层百姓中蕴藏着比海湾石油还富余的质朴与善良。可随着同社会现实的逐步融合，走出象牙塔的孩子们渐渐现事情远比教科书上所概括的要复杂许多，中低收入阶层（中ณ国已经消灭了阶级）的确没有从简单劳动的经济基础当中学会勾心斗ç角的上层建筑，即使在间接经验中有所耳闻目睹也往往只是些粗制滥造的皮毛，但刚刚或者尚未完全解决温饱的残酷现实也同时让他们无暇顾及博爱与扶持，弱肉强食对于这些挣扎在基本生活水平线上的“干柴烈火”来说，并非是不堪回的初级阶段、反倒更像是甩掉贫困帽子的捷径与期待。
“啊，”枕流见6远航脸上多云转阴、眼看中ณ到大雨迫在眉睫，生怕她会当场让那位自鸣得意的“时事评论员”下不来台，急忙接过话头儿：“没有，这个ฐ师兄就是有点儿心理障碍。”
当初在澳洲念书时，小徐曾经非常诧异于那ว里的街头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瘫痪病人乘坐电动轮椅东摇西荡，原以为ฦ是南半球传说中张牙舞爪的臭氧空洞在作祟。后来经权威数据间的横向比较才明白，其实世界各地肢残与精神残疾人口比例相差无几，之ใ所以咱们的康庄大道上只有新人笑而未见旧人哭，恐怕是因为这里的弱势群体只有在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的份儿。
涉猎艺术品收藏的爱好者们大概ฐ对倪云林三个ฐ字不会感到陌生，他将传统文人画推上后人难出其右的高度，位列元四家之一而光耀古今。其实，这位倪大师也有洁癖的痼疾。具有讽刺๐意味的却是，在历来被认为将野蛮统治挥到极致的蒙元时代，他虽然终身布衣、一生不仕，但好歹还得以闭门造车、屏气凝神地专注于丹ล青之ใ间，据说还颇得高层赏识、名噪当世；可等咱大汉民族驱逐鞑虏、恢复中ณ国后，反而落得个ฐ被“抗战领袖”朱元璋丢进粪坑里溺死的可悲下场。犯错误不要紧，关键得闻过能改，意大利人在十五、六世纪那阵儿也曾经把疯子关起来卖票参观，但如今到人家帝国主义心脏ู瞧瞧，您要是真“有幸”玉山倾倒再难扶，夸张点儿地说，这辈子算抄上了。枕流就曾多次见识过，澳洲的截瘫患者不必张口便会有陌生人自然而然地推上抬下、搭车引路，临了，连声谢谢都免。总而言之，既ຂ然当初资产阶级敢叫嚣“自由”、“平等”、“博爱”，谁要是生而残障，那就占了天大的理，全社会都欠你的，走马灯似的政府和元就更不在话下。说到领导人，顺便多一句嘴，在半个ฐ多世纪前那场人类命运大对决的两端：希特勒是偏执型人格障碍，对手罗斯福有严重的小儿麻痹后遗症、只能以拐杖、轮椅代步。
“这年头儿，正常人都养不活呢，”那位“言论家”似乎对察言观色不大在行：“我们哥们儿他妈就老年痴呆，也住通天观医院，这样大家都省心，要在家你怎么弄，请个保姆给六七百人家都未必干，”“的叔”不厌其烦地交流着经验：“得了这病，反正在哪儿都难受，先顾好人吧，其实有的他自己反正也糊里巴涂ิ，弄进去……”
这家业内尽人皆知的精神专科医院始建于5o年代，选址在当年的荒郊野外，如今，随着城市展的步步进逼，已经显得唾手可及，比如从研究生院出就只需半小时车程、来去自由。若非如此，估计半路上的“火拼”怕是在所难免，口若悬河的“现代祥子”吐沫横飞到เ后来愈渐入佳境、理直气壮，枕流真想劝他还是把护栏装上好些，正如人家自己所说，多活一天是一天。
“真该让这种人进去住着，”或许，下车后的6远航对恶语相加的想象力只能ม到此为止，尽管感觉好像有那里不大对头，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细细推敲：“一会儿你尽量别到处乱摸，也别ี咳嗽、吐痰、擤鼻子、挠痒痒之ใ类的，要是擦汗就用我给你那条毛巾，更别碰他，千万别碰，千万千万别碰，”通天观医院的布局十分独特，进入低调的大门，要从一条大约夏日里繁花似锦的狭长小径穿过庞大的家属区才能抵达真正的核心地带，所以如此安排，或许是出于一旦生“起义”时便于疏散无辜群众之考虑，绝非戏言，据说这种设计在文革初期的确起到เ了避免院内外“红色浪ฐ潮”合流的关键作用：“对了，如果有什么分歧，你可别跟他争，顺ิ着说就行了，”一壁走，远航一壁耐心地交待着注意事项。
圈内人士透露，这家医院的基础设施ๅ在国内稳居领先地位，不仅绿杨环绕、小桥流水，关键是壁垒森严、金城汤池，经外籍专家论证，建筑抗震性在85级以上，楼ä内三重隔离装ณ置均可抵御6๔5式82毫米无坐力步兵炮的近距离直射。
“你们要干什么？”从第五病区幽蓝的落地门内探出个警觉的白大褂。
“您好，我们是来看袁莱的，前天预约过，53号，”远航的台词大概是早就彩排过：“麻烦您了，”她可掬的笑容与刚才在车上判ศ若两人。
“给他带东西了么？”白大褂变成一对儿。
“有，有，”6远航的样子近乎于讨好，赶忙把枕流手中的购物袋摊开：“香蕉、火龙果、橙汁、奶昔，还有些饼干、软糖什么的，包装都没打开过，”女孩儿一件件地展示着。
“不能有玻璃瓶、金属、带锋利边缘的、绳子……”那两双白多黑少的眼球傲慢地从镜片上端的缝隙中打量着眉目渐锁的徐枕流：“这是什么？”
“没有，没有，”远航火中取栗般迅将捡出的“敏感物品”藏到身侧，战战兢兢地看看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山高皇帝远：“这是我用的，我用的，”枕流撇了一眼，只不过是卷黑色垃圾袋，还有包湿纸巾。
“别老来，容易干扰我们治疗，”“白衣法官”把通过安检的夹带踢到墙角处，像是厌恶地躲避着一切可能玷污她美好灵魂的菌类：“袁莱，袁莱……”合金门缓缓洞开，小徐看到几双惊恐的面孔在走廊里徘徊，其中一个秃头不知为ฦ何猛然兴奋起来，连蹦带跳地四处游走着。
“谢谢您，”女孩儿如释重负地把作为质押的身份证两手捧上，大概是司空见惯，她对里面的一切并没有表现出外人寻常的好奇，而是紧抿双唇、盯住水磨石地呆。
“你们快点儿啊，中ณ午饭前得吃药，”白衣天使大婶头也不回，随着声沉闷作响，厚重的耐火隔离门复又“百年好合”。
这就是袁莱。
和女人相比，男人似乎ๆ从未拥有过花样的青春，作为补偿，他们的衰老也要迟缓许多，所以年龄就不那ว么容易判辨，但通过历史断代的横向比较倒可以粗略推断ษ出，袁博士大约和风华正茂的项尚处长伯仲之ใ间。就像被维苏威火山吞没的庞贝古城一样，他清秀的眉眼似乎永远定格在了那个ฐ充满梦想和憧憬的年代，历史就是这样无情，只有毁灭才能带来永恒，而一切的繁华终将成为过眼。
“最近怎么样？”远航小心地跟在他身后。
“还那样，”不难想见，里面的生活大概平静得几十年如一日，在轻松中沉重着。
老舍先生说：“对于一个ฐ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不知乃三北造林积德，还是温室暖冬造孽，如今北京的腊月也有了不少响晴而无风的日子，今天就是这样。松柏虽然可以常青，但却挡不住一层层的浮尘，更不用说那干枯的苦竹和斑á驳的榆叶梅了，这杂牌岁寒三友想来怕是也曾作为ฦ一景为“公园式医院”呐喊助威过。好在间或有一二山鸟甚至松鼠来此徜徉，大概ฐ是见怪不怪的缘故，这里的小精灵们反倒不怎么怕人。
走到憔悴损的葡萄架旁้，不等本家话，6远航很自然地用纸巾把石桌石凳上上下下地擦了个ฐ通通透透，连不大可能碰到的犄角旮ດ旯也不曾漏过，事毕，又将用过的湿巾装进预先准备好的垃圾袋中封紧。一般情况下，多数洁癖症状都仅限于“独善其身”，并不管他人瓦上霜；如此看来，这位大师兄属于很少见的那种“兼济天下”型，把对洁净的嗜好推而广之到周围所有的人身上，书生的胸襟到什么份儿上都难以释怀；否则，远航最后也不会把自己和徐枕流的双手也一并擦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