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
“今天我一直送到横滨去了。反正嘛，对方也是有老婆的人……不过，人这东西，真是只顾眼前啊。倒也无妨……说什么เ去了要介绍朋友给我，是不是有点奇怪呢？既然是自己้的女人，却又要把朋友也拉来，日本人还真弄不明白他们……”
客栈的人都很和气，为客人烧好了洗澡水。或因人少，洗澡水未曾换过。水是浑浊的，但对挨过了漫长船旅的雪子来说，这浸透过他人肌肤的白浊温水仍令她感到惬意。冷雨夹着湿乎乎的雪花拍打着浴室昏暗蒙尘的窗户，在雪子孤独的心里引了万千思绪。起风了。雪子打开污迹斑驳的玻璃窗仰望阴沉的天空，那是多年不见的故国的萧瑟天空。雪子屏住呼吸，对着窗外的风景看入了迷。她两手搭在椭圆形浴盆边缘上，只见左ุ臂上那ว道深重的刀疤像蚯蚓一般凸起，让雪子不由得心悸。她用热水清洗着疤痕，种种难以忘怀的往事却又萦绕心头。从今日起，雪子将不得不认命，开始一种无奈而压抑的生活。只有空虚。高潮退去之ใ后余下的空虚。雪子用污浊的汗巾慢慢擦洗身体。在这狭窄陈旧的浴ภ室里洗澡这件事本身就像一个梦幻。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刺痛着肌肤。只因长久以来，已忘却了寒风的冷彻，雪子更加深深地感受到冬天的气息。洗完澡回到房间，黄的榻榻米上已经铺好了被褥。简陋的方形火盆里，火苗热烈地跳动着。火盆旁边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满满一小碗腌藠头。铝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雪子取过铝壶，给自己冲了茶，嚼了一个藠头。纸窗外头的走廊上，传来两ä三个女人的声音，她们好像进了隔壁房间。雪子竖起耳朵。听声音，在仅隔一重隔扇的邻室里的，是同船而来的几个艺伎。c米c花c在cນ线c书cນ库cbookmihuanet
雪子钻进被窝躺下来，随手戳了戳草席包裹的行李。里层用木头牢牢钉着，完全看不出装了些什么东西。男人的妻子说，伊庭将在年内返京，要求他们必须ี腾出两个空房间。家里住了六口人，现在要腾空哪个房间都成问题。再怎么，一家人在闹空袭那会儿拼命守住了这栋房子。现在突然要腾地方，一家人也无处容身。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她抱怨道。伊庭大概也不能一直就在乡下住着。雪子从那些早早寄到的行李上，也能觉察出伊庭一家焦灼的心情。看样子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得知这一点，雪子反而感到เ些许的失望。
三
幸田雪子到达法属印度支那的大叻，是在一九四三年十月过半的时候。在农林省农林省，掌管农林水产业的政府部门。现农林水产省的前身。的茂木技师一行带领下，四名打字员已经先行抵达了海防——茂木技师受军方派遣，前来进行法属印度支那ว的林业调查，又招募同样在农林省工作的打字员，准备在各个部门分别安排一名。报名的共有五人，幸田雪子也志愿加入了其中——一行人搭乘伤病船到海ร防，又乘๖坐军方的汽车来到河内。三名打字员的工ื作定在了河内。幸田雪子被安排去高原上的大叻。另一个名叫筱井春子的，得到了在西贡的工作。最不走运的要数幸田雪子。或许因为她生性质朴，长相太不起眼，才会被弄到那ว样的地方去。雪子是个宽额头细眼睛的姑娘。皮肤白皙，面容却给人一种落寞之感，缺乏引人注目的魅力。她的那张贴在军方证明书上的照片，比实际年龄显老，看上去根本不像二十二岁的样子。除了比较适合穿带白领ๆ的衣服之ใ外，她是那种不管穿什么，都像是总在穿同样衣服的女人。将被派到西贡的筱井春子是五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个，长得有几分像李香兰。所以对幸田à雪子这样的存在，谁都不会多看一眼——一行人分乘两辆汽车从河内出，一路经由清化、演州到荣市。第一晚在荣市过夜。从河内到เ印度支那南部ຖ的荣市，汽车约走了三百五十公里。住宿在荣市的格兰德酒店。沿途山野到处是野火烧过后熏黑的痕迹，也有冒着滚滚黄烟正在燃烧的树林。大多是种着油桐和松树的人工ื造林。或许是看腻了一路上延绵不绝的森林地带，筱井春子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叹息。似乎ๆ也有点儿要故意显得忧心忡忡的意思。雪子不曾做过如此长途的旅行，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离开那个名叫清化的地方之后，汽车一直奔驶在黄昏漫长的道路上。到了荣市附近，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成群结队的飞蛾飞舞着，朝着汽车前灯照亮的路面，犹如碎纸片纷纷聚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