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色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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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有没有参与此事,把他们的眼都挖了。真与假都分辨不出,实在失职。”大冢宰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忽而走至我身旁,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遍,他肆虐冷漠的眼神๰和他身上淡淡的木槿花香实在不配,“虽有七分相似,但假的就是假的,如何分辨不出来?”

婆罗的眼眸里头现过一丝杀意,警觉地看着我,我连忙笑道:“将军无需紧张,你喂我吃药那一段,我不会对大冢宰说的。咱们——这样算是扯平了。”

他定然是怕外边的贺兰祥๷听见吧。

两扇木门重重地向里撞开,哪里是送饭的小尼姑,进来的分明是两个ฐ身形高大的男子。

“公子这几日都不见身影,原来是到市集去为ฦ我买衣服了?”我摆出一副惊喜且感动的样子,忙不迭地接过衣裳。

“够!够!我这就去煎æ药!”老者欢快地如同儿童,他一离开,其身后的一抹亮白便闯入我视野,涣散的视线好容易才聚焦在一处,一张笑脸绽放开来,宛若是夏季池旁溪畔正浪ฐ漫的芙蓉,笑似芙蓉,面更似芙蓉。

美国佬对于我半路改调的回答有些悻悻地笑,我赧然地别ี过头去,闭上眼假寐。就在我的食指重新า搭上脉搏时,大脑里一阵兴奋,犹如警铃大作,我分明地感觉到,我的心跳变快,皮电阻、皮温都已经出了我所设定的基线范围。

婆罗身子一动,“为何?”

“将军刚才在大冢宰面前,替我说话求情,我万分感激。将军,你舍不得我就这样死了,一定会帮我找到真的元夫人,对吧?”我笑吟吟地靠向他,然而头上沾染了几分木槿花的香气,婆罗眉头一皱,迅把身子挪开。

他冷冷地看着我,“可惜,我最后悔的就是说了那ว句不该说的话。”

我看了一眼他的披肩,但笑不语。

婆罗滴水不漏道:“不过。我既然答应大冢宰。只要是合理地。我自然会尽力协助你。只是,我既不知道元氏在哪里,亦不能求大冢宰放你生路。能不能找到เ,只能ม靠你自己้地造化。”

“这就够了,将军信不信。你一定会帮我找到元氏地。”我笃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嫣然一笑,“婆罗将军?跟我讲讲大冢宰、元王后。以及大周的王。他们之ใ间的恩怨。如何?这个要求,算是合理吧?”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周国地国主ว被称为天王。

那个令人闻风丧ç胆的大冢宰原来叫做宇文护,是周国地实际掌权者。

宇文护的父亲是周天王的伯父,贺兰祥的母亲是天王的姑妈,至于婆罗尉迟纲的母亲则是天王的小姑,是以宇文护与贺兰祥、婆罗皆为ฦ表兄弟。然则,虽都是皇亲国戚,他们三个人的地位相距甚远。

宇文护大权在握,摄政专断,和周国的国主“周天王”也只需要行兄弟之礼ึ。

我要找的元氏本名元胡摩,是周天王宇文觉的王后。宇文觉是在宇文护的扶持下才登上天王之位,然则ท当了皇帝ຓ还大权旁落,这滋味天底下没有哪个君主受得了。于是宇文觉便默许了一帮臣子诛杀宇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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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é这行动还没展开,宇文护就已经料敌先机,先一步动手,诱捕阴谋诛己的臣子,置换了皇宫守卫,逼迫宇文觉逊位,改封略๓阳公,并幽禁于宫外。至于王后元胡摩,则送出长安,在宿月斋出家为尼。

肃清宇文觉的党羽之后,宇文护便拥立宇文觉的长兄,周太祖๢的庶长子宁都公宇文毓为ฦ天王。

这之后,不过数日຅,略阳公宇文觉突然染病,因为ฦ身体虚弱,不治之下,暴毙于幽禁之所。接着,宇文护又以比丘尼若身怀有孕便是对佛祖๢大不敬为由赐下了一碗打胎药给元胡摩。

对于此事,只怕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宇文觉必然是被宇文护毒杀了,至于元胡摩腹中的胎儿,自然也๣是要斩草除根的。茹公子那伙人猜到เ宇文护迟早要对怀孕的元胡摩下手,便先他一步把长相酷似元胡摩的我跟她掉换,想要借此保住宇文觉的一丝血脉。

倘若,我服下了涅槃๵酒,旁้人只会说元胡摩接受不了打击已然疯癫,根本就不会有人现掉包之事。不过可惜,茹公子百密一疏,这件事终究还是被现了,真相也必定会浮ด出水面的。

汉时,巫与医常常和在一起,经历了魏晋至南北朝时期,这种带着迷信色彩的巫医倒是越来越少,在北周国,活跃于山林草泽,与药草为ฦ伍的民间医生深得人心。

婆罗先把我带进了一片杏林中,他告诉我,这里有位医术高的老和尚,他每接生一个胎儿,新า生儿的家里就会在此栽下一株杏树,十年来,此地早ຉ已๐经郁郁葱葱。

老和尚擅长针灸之道,在我的大腿和腹股间施了几针,麻痹的感觉就已๐经消失殆尽。我对老和尚的医术啧啧称奇,正准备好好谢谢他,谁知他长长的白眉却打起了蝴蝶结,他说,“夫人本身并无大碍,但夫人身体遭逢大劫,得了阴虚之ใ症。只是今后只怕难以妊子。”

所谓大劫,想必是婆罗给我下的毒药;所谓难以妊子,就是指我得了不孕症?老和尚有些抑郁๗地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孩。

婆罗也有略微的同情,这件事他有责任,然而,倘若我性命都将不保,还同情我能不能生儿育女便显得有些多余了。老和尚见婆罗闷声不语,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恢复得好,老衲再琢磨琢磨,想想法子,也๣不是没可能。”

但我还是笑着拒绝了老和尚要留แ我在杏林继续针灸几日的好意,能不能怀孕现在对于我而言,根本就没有意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先活下来更重要。而要活下来就必须ี找出茹公子,找到真正的元氏。

婆罗把我带回了他的府宅。宅子并不大,但却颇为讲究,楼ä台亭阁,层叠其间,无຀一重复,别有一番韵致。

我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地问婆罗要了纸笔,凭着印象画下了茹公子的画ฑ像。我上中学的时候,还比较擅长白描,我和茹公子相处那么多天,他精致妖冶的样子如何忘得了。虽然毛笔用得并不习惯,但笔下的人物倒也๣有八分相似。

我搁下笔,拽起婆罗的手腕,“将军可认识这画中之人?”之ใ所以问他,是笃定他心里头知道掉包之人是谁,而这个掉包的人还和他关系匪浅。

婆罗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肯定地回答,“不认得。”

“将军再仔细看清楚些?”

婆罗依旧摇了摇头,我的手指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看来,茹公子只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落魄公子。也对,能够动此念头,和宇文护对着干,此事真正的主ว谋绝对在朝庭之ใ上。

“这个人是谁?”婆罗终究有些好奇心,他转念一想,已经猜得**不离十,“就是他把你带到长安来的?”

我点点头,幽幽地瞧了他一眼,满是失望,“他的相貌无人认识,他的名字又是化名,看来,想要找到他,找到元夫人,根本就是大海ร捞针,水底捞月了……”我把那张笔墨未干的画揉成一团,直接甩到เ地上。

“你扔了干嘛?或许张榜出来,有人认得也๣说不定?”婆罗见我自暴自弃,低身想要去捡那ว纸团,只是刚ธ刚ธ弯下腰,他伸出去的手又犹豫逡巡起来,我猛地从背后环住了婆罗的腰,只感觉到他脊背一僵,我轻轻地靠着,细语道:“婆罗将军,谢谢你对我的怜惜,阮陌铭记于心。”

话还没说完,婆罗就从我的双臂中挣脱出来,他冷冷地看着我,撇清道:“怜惜?你想太多了!不过,就算是怜惜又如何?这不过是最廉价的感情。说白了,一点用处都没有。倘若你以为这样我就能ม够救你,那你未免就太天真,太小看大冢宰了!”

“不是的。将军能ม这样待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苦笑着抬起眼,“阮陌在长安举目无亲,将军是唯一一个对阮陌有心的人,阮陌只是有感而,并不是想强求什么……若说强求,或许,或许就是希望将军今后能记得阮陌的名字。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咬着唇看着他,其实婆罗的五官十分端正,算得上俊俏的男儿,再配上他唇上的那一撇胡须,方正中便少了几分呆板,多了一点柔和,这濛濛的夜色也๣给婆罗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找到เ元夫人才好。”他冷哼了一声,不再在房间里停留แ,“你早些休息。大师开的药,我会让人煎好送过来。”他刻意和我保持了距离,但语气却硬不起来似的。

婆罗其实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看似冷漠无情,只因时势所逼,他不得不如此。他心里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才会想要趁机用一碗加了料é的打胎药毒杀我;但他其实还有未泯的良心,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向宇文护求情,才会愧疚地给我披上他的披风,带我去找最好的大夫。在这个ฐ时代,还能ม存有一丝良心,便是难能可贵的事,当然,也๣是危险的事。

“方才是阮陌唐突了,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我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窘迫,只是微笑以对,他怔了怔,扭身离开。走了两步,冷不丁扔过一句话来,“我记住了,阮陌。”

“唔?”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婆罗已经走远了。

唇角的笑意蔓延开来,在秋夜里,却笑得起了一丝寒意。

婆罗,尉迟将军,那么,阮陌就谢谢你的厚爱了。只可惜,从一开始,你我就是敌人,不是“那个人”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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