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三月一日眨眼间就已๐到来。
看见他一脸困惑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太多虑了。其实这件事人家根本就记不住了吧。她摆摆手，继续埋头喝汤：“没事。”
讨好夏承司，不应该是她现在应该费尽心思去做的事。
他没有回答，但嘴角保持着笑意。
“救命！男神你太让我失望了啊！！你这是什么เ眼光，那ว女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เ好货色！”
没有《nox》的裴诗，没有人会希望她在这里演奏。
他买单和她一起离开料理店，顺ิ着门前破碎石块铺陈的小路走向停车场。之ใ前下的一场小雨潮湿了复古日式庭院的篱笆，两旁้的红梅花在夜间像是血一样诱人。这令她想起了多年前从高楼窗户往下望，地面的一团鲜血。前方แ的街道宽敞通明，他们就像是从一个漆黑的隧道走向了喧闹的尘世。但好像不论过多久，都无法从这片压抑中ณ逃脱。她好想摸一下小提琴。哪怕只是拨一拨弦也好，起码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裴曲沉默了片刻๑，忽然绕过桌子，一脸严肃地坐在裴诗身边，像是考察犯人一样盯着她，“难道说，你想勾引夏先生？还是说……”他倒吸一口气，“天啊，夏先生原本就喜欢你，你现在在利用他的感情炒作，想要为ฦ专辑造势？！”
“Andy？”
夏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เ她的后文，这样言简意赅的说话方แ式令她不舒服极了。但她还是没死心，继续微笑着说道：“裴诗，你也别跟我怄气。我们说说现实的问题，我们现在所处的社ุ会，就是一个拼爹的社会。你要没有好爸妈，没有好平台，又想早ຉ早地出人头地，那就只能做出很多很脏的牺牲。我知道你是个有尊严å的人，所以不要如此勉强自己了。看着你这样，其实我挺不忍心的。”
“我不管她是不是卖得好，她不能把我父亲搬出来给自己做陪衬！他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夏娜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她气得重重一拍桌，把对面的男友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她正在气头上，也无法向对方道歉，只是皱眉看看他再摇头，接着继续愤怒道：“她愿意用什么方法炒作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还没有，找的几个钢琴手感觉都像没睡醒一样，怎么弹都难听。”
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明显没听见她说了什么เ，于是低下头，侧着头示意她再说一遍。她对着他的耳朵说得更大声了：“你以前也这样，玩夜场还带助理？”
森川光非常了解她的个性。她是个ฐ自尊心很强的艺术家，允许别人说她有技术上的错误，甚至可以接受别人说“你就是个蠢蛋连基本乐理知识都不知道”，却最忌讳别ี人说她没天赋。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琢磨着用词，尽量婉转地提点道：“感情这种东西可以慢慢琢磨。”
“当然。”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也知道爱情这种东西需要经营。第二天陪夏承司出席了一个会议，与合作者谈了一笔生意，她就找机会溜出来，和Andy出去约会。
因为怕吵醒裴诗，空姐只轻轻把毛毯盖在她身上就走了。这时她却翻了个身，额头顶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再回头看她，打开笔记本。
“只是我一直没明白一件事。”
她直接点选了关机，很尊重他的隐私没有看任何领ๆ内容。但是，当网页一个ฐ个自动关闭，最后一个网页上写的一行字让她稍微愣了一下——“夏娜emanuelsandor，罗马尼亚完美小提琴钢琴合奏《lacນapricieuse,op17๕》”。视频上传时间是两天前，暂停在夏娜穿着金色长裙陶醉拉琴的画面上。她知道夏娜这段时间去了欧洲东部表演，但没想到裴曲居然在关注演出情况。刚想多看几眼，电脑已经了关机模式。她没时间多想，就把手机和材料é都带上，在楼下拍了签证照ั片就赶回公司。
这种重口味的话题在别的地方听见还好，但在庞大机械一般的盛夏集团，简直像是看见夏承司头戴花环身穿沙滩裤在海边欢乐地奔跑一样。
“怎么เ了？”苏疏转过头看着她。
裴诗不解地说道：“我不明白。既然都已经把我们叫到这里，那为什么เAdonis一来，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其实夏季音乐会我没打算叫任何小提琴手同台表演。Adonis也是合作方硬塞给我的。让你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你们早已内定了Adonis？”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都是他们在一手操办。”
裴诗想起在音乐会上洛小姐说过的话，有些不确定地说：“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听过我的演奏会以后，觉得表演不尽人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疏ຕ俨然的眼中透露着些许困惑。
“您跟洛小姐说喜欢我的曲子，但不确定我的现场演奏是否不错，所以才会来我的音乐่会，好确定我是否能够与你合奏。”
苏疏看上去更困惑了：“没有。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但转念一想，又愕然说道：“等等……洛薇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
苏疏用手捂住头，长叹一声：“我早就该猜到……”他思考了一会儿：“裴小姐，以后她如果再来找你，你不用再理她。她只是在做生意而已。”
本来已๐经消沉的心好像再度受到重击。也就是说，那个ฐ为人温和的洛小姐说的话全是假话。苏疏ຕ对自己的欣赏，想要与自己้同台表演，全是假的。所以这一回她的音乐会结束后，所有的收获不过是电å视台上一条名为“新锐小提琴家机敏应对手机铃声”的新闻。裴诗太过明白这个ฐ圈子的规则，艺术不是歌手，哪怕再没有实力，只要包装得好，就能ม红起来。想要成为古典音乐大师，勤奋是必备条件，但是，决定性的因素却是天赋。一曲成名听上去很残酷又不现实，可是，大部分音乐家都是一曲成名。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她早已๐与当年的自己不同。社会越深，就变得越发渺小，愈发胆怯。如果就这么回去，她一定失去所有自信，一定会受不了的。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她迟疑地说：“那苏教授，你觉得我的演奏如何呢？”
“你的演奏技巧在同龄人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高难度的曲子也能轻易上手。你的强弱把握、节奏感、演奏速度，都属于天才级别ี，可以说，乐感是万里挑一的。”
隐约觉得他后面还有话，她并没有急着高兴，只是小心地问道：“但是呢……”
“缺乏感情。”他顿了顿ู，“就像一台设好程序的机器演奏出来的一样，完美，但缺乏感情。”
脑แ袋像短路一样，让她的思绪变成一片空白。这样的话不止一个ฐ人跟她说过了。rii夫人、裴曲、夏承司、韩悦悦、森川光等人曾经说过的话瞬间将她包围。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会走音乐以外的路线，她从来不曾想过要抛弃音乐。但她也不曾想过，音乐是否会抛弃她。
“但你不用担心，因为你还年轻。很多艺术家都是要经历了一些事以后，才能感性地诠释作品。就连Adonis那ว个怪人也是一样的……”
…………
……
在离开琴房的时候，裴诗刚ธ好看见Adonis站在隔壁的房间，正接过助理递来的小提琴。他尚未开始演奏，弓就在空中ณ模拟地拉了两下，带着玩耍又享受的神情，像是个ฐ淘气却聪明的坏学生。这样轻松而游刃有余的姿态，反而让她觉得压力很大。然后，她想起苏疏跟她说的故事。
原来，Adonis最初的小提琴并不是跟颜胜娇学的，而是跟苏疏的母亲。苏疏母亲有很多个学生，他和其中一个男生恋爱了。尽管艺术家里同性恋很多，但那ว时的人们思想比现在保守得多，男生也不敢公开他们的关系。可Adonis初中出柜了，他们走得那ว么近，流言很快就传出来，最后弄得男生家里也知道了，男生的父母把他带到别的城市，并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他结婚。Adonis知道这个消息后哭得天崩地裂，打电话告诉他，如果他不和自己้在一起，他就会死在他面前。男生于心不忍，只能ม和他用短信维持着精神恋爱的关系。两年后，男生的妻子不小心看到เ了他们的短信，一直郁郁寡欢，最终真的抱着孩子死在了他的面前。同年，男生一夜之间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Adonis则靠精湛又动人的演奏水平，成为了一代小提琴名家。
屋内的Adonis开始试拉曲子，他的神态是如此轻松自然，每一个音节却都像一个短暂的故事，撞击着人内心深处最的部分。裴诗在门外听了不到半分钟，就再也听不下去。
这时，韩悦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个洛薇，是个为利益最大化不择手段的商人，行内不少人都管她叫‘裂ฐ口鲨’。这一回她只是为了引Adonis上钩就糊弄了这么多人，你就可以看出为ฦ更大的利益，她能做出什么事。诗诗，你不过是被骗了，竟然还真觉得自己้是天赋异禀的小提琴天才么？真正的小提琴天才在里面。”
翻江倒海的晕眩感充溢着大脑。裴诗再无力回答她的话，飞奔到电梯里。看着大红电子数字在黑色屏幕上跳跃，她心里比谁都更清楚，令她如此痛苦的并不是洛薇的欺骗，或是Adonis的优秀。
而是，她牺牲了这么多，竟都无法弥补一个缺陷：她的音乐没有感情。她没有天赋。
打败Adonis？打败那ว个人？她连成为小提琴家的资格都没有。
她牺牲了那么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