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又是嘹亮高亢整齐划一。皇帝挑起嘴角微笑，眼中神采比之殿中烛火还要亮上几分，回头看向侧站在阶下的薛历川，心有感应似的，对方แ正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对，皇帝嘴角笑意更深，满心骄傲自得，像是将这天下江山捧到了他面前，然后得到了他由衷的夸赞。
“法理不外人情。袁连凯虽罪不可赦，但他袁家两代忠君良将，为ฦ大顺王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圣上御旨下达边关要捉拿袁烈之时，他更是正与蛮族血战。况且袁连凯所犯之事又是遭人所迫，事后甘愿伏认罪，其忠君之心可见一斑，圣上若是不念旧ງ义แ，一意孤行，怕是会让朝中ณ老臣寒心呐。”
但是该得的福利皇帝也不会退让。“朕身上疲乏，也要舒解一下。”
听到响动，他急忙换了副表情，颇有些慌乱的转过头来，饱满而柔嫩的唇轻轻开启着泄出一声惊呼：“呀，你这么快便来了啊！”
出宫在皇帝这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顺ิ朝元祖出身平民，前朝昏君当道，致民怨沸腾，他才揭竿起义แ夺了这山河天下，也因此他深觉百姓生计才是国之根本，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朝中ณ大臣，都鼓励他们多与民亲近，历代除每任太子需留在宫中研习执政之道，常有帝ຓ王皇子，甚至公主在民间走动，到了皇帝这，更是不把‘天子不坐危堂’的古训放在眼里，兴致来了，便脱下龙袍，拉着薛历川在外玩闹一番。
“罪臣叩见圣上。”
碍着身份，林光秀不便上前，眼见薛历川又要起来，想起皇帝午后走时，特意叮嘱了大堆待他醒后的琐碎事项，这头一条便要被他破了，不由更为着急，便把姿态又放低了些：“圣上留有口谕，若是不能服侍好薛大人，奴才们便要受皮肉之ใ苦了，还请大人体恤。”
皇帝把其他宫人也打到了殿外守着，直接把薛历川ษ带到了寝宫龙床上。皇帝其实并不怕风声走露对薛历川不利，无论面对的是朝堂还是后宫，现在的皇帝ຓ都有能力护他周全，这般遮掩，无非是顾ุ虑薛历川的情绪，皇帝比谁都清楚，他家的这位侍卫长看着谦和，骨子里却满是傲气，宫闱中这种事传出来，不堪的那方肯定不会是皇帝，若是被他听到，那可就对皇帝不利了。
从未时跪到现在，外面寒风侵袭，殿上龙威แ压身，群臣们早就疲累不堪，如今终于等到皇帝令下，群臣如蒙大赦，立时山呼万岁，起身分列大殿两ä侧。
像是掐准了时间，皇帝刚把人放到床上，拉过被子仔细掖好被角，就有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像是突然拿掉了蒙在眼前的纱布，关于这个人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那些模糊不清的图像跟面前这张苍白隐忍的脸对上了号，他的样貌及过往举ะ动都在皇帝ຓ脑海里明朗起来。
皇帝摇头：“袁连凯确实难得，朕信任他，却不会只依赖他。朕登基时就曾说过，朕要这江山能人辈出，且皆为朕所用！这一员大将，朕折损的起。”
皇帝ຓ怒极反笑，只觉得面前这人既然都这么干脆送上门了，自己也就不要计较，管他是忍辱负重也好，甘心献祭也罢，人是他的就行。可是皇帝不知道身上是哪根筋在跟自己作对，他坐在那里，胸中有股不甘搅扰的他动都不能动，他是一代帝王，拿真心换来的却还只是一声令下便能ม得到的忠诚证明！
为了不让薛历川过于窘迫，殿中内侍宫女早就得了皇帝的示ิ意退守在外殿，空荡荡的大殿里，两人无言的僵持着。皇帝盯着他那双暴突出青筋的手，明明都自觉屈辱到เ这地步了，皇帝都怀疑ທ真拖他到床上，他会不会做出弑君的事来，却还要隐忍着做出低眉顺ิ眼的姿态，帝王身份还真好使。皇帝恶劣的想，只要他下令，面前这人怕是光天化日文武百官眼前，都愿意向他打开身体吧。
殿中氛围凝滞，时间流逝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突然传来林光秀的声音，小心翼翼里夹杂着些许惊慌：“启禀圣上，刑部派人来报，十六王爷他，逃走了。”
皇帝心绪繁乱，一时并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于当下来说，这正是个好时机，他未一言的站起身，披了厚重锦裘，便拂袖离开。
等摆驾到了刑部大堂上，皇帝ຓ心中怒气才慢慢显露出来，还未等何盛渊上前接驾，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废物！”
何盛渊这段时日跟着丞相日夜辛劳的整理案子，今夜宫宴上刚刚才得了皇帝嘉奖，他心怀荣耀，带着三分醉意回府，这前后才不到半个ฐ多时辰，就突然有了飞来横祸。这会膝盖狠狠磕在地上，疼痛直钻心底，却也不敢呼痛，狼狈的拜伏在地：“臣失职，请圣上责罚。”
“朕自然是要严惩你。”皇帝ຓ坐于大堂上，面寒如铁，一半为着寝殿里那人着恼，一半是为天牢重地钦点要犯逃脱而震怒，堂下跪了满地当值衙役，皇帝也不顾及这位朝中重臣颜面，口气冷冽生硬。
“逃走的还有谁？”
“回圣上，臣进行了清点，只有十六王爷逃走。”
“几时现人不见的？之ใ前可曾有人来牢里探望过他？”
“丑时，天牢里前去交班的守卫现狱卒全都昏迷不醒，便去查了各处牢房。从十六王爷关进天牢，一直没人来探过他，只是听守卫说，今日戌时宫中酒宴开始前，楚王身边的小厮来过，要求探视十六王爷被拒后，便回去了。”
楚王封地离京城路途较远，此次也是赶上除夕才回京一趟，除夕前两ä天刚到，进宫与皇帝ຓ见了一面，便一直待在驿站，今夜宫宴时，派人来说是染了风寒，怕于席上传染，有损龙体，便未出席。
“传令下去，封锁城门，各城守卫都给朕守严了，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叫倪勇带队御林军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把人找出来为止。”
“遵旨，臣即刻去办。”
现在已快过酉时，听何盛渊所说，十六极有可能得了楚王的协助，那ว么这会还留แ在城内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不过，为防万一，该做的准备一个都不能ม少。
“你回宫里找画师，将十六及楚王的画像都准备好。另外派人去驿站看看。”
“奴才遵旨ຈ。”
皇帝向林光秀下了令，才想起从昭德殿离开时匆忙，什么都没交待下，又把林光秀带了出来，昭德殿也算是后宫禁地，深更半夜的肯定不会有人不怕死去找麻烦，薛历川的安全不用担忧，就是不知道那种情况下留他一个ฐ人待在寝宫，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皇帝叹气，揉了揉眉心，对方说不定什么也没想，正为他的离开如释重负呢，反倒是他先在这想东想西不得安稳。
去驿站的人很快回来覆命，楚王及他一干随从都不见踪影。
皇帝冷哼：“传旨，派人去楚地楚王府邸่，将他府上众人都收押进京。以京城为中心，向四下分出告示ิ画像，务必要各城各郡都认得这两张脸。”
楚王曾为四皇子，出身一般，向来温和，与权势无争，对众兄弟都客气有礼，没什么深厚情谊，却不知何时跟十六关系如此之好了，竟甘愿为他犯下此等大罪。
想来感情之事就是这般不符常理，他人眼中以为无甚瓜葛，实际却纠葛甚深，自以为掏心掏肺，彼此能心有感应，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皇帝坐在刑é部堂上冷静了这半日，心中也慢慢看的开了，且不说情缘奇妙，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就必得回应，单他这帝ຓ王身份，虽然说来有些苦闷，任何聪明有头脑的人，都不会将他的示好理所当然的认做是深情。
堂下立着回来覆命的何盛渊，皇帝挑眉看他，淡淡的问：“何卿，若是朕说，往后在朕面前放轻松大胆些，你会做何想？”
何盛渊立时跪倒在地，抹了把额间虚汗，颤抖着说：“臣惶恐。”
果然。皇帝自嘲的轻笑了声。
堂上来来往往汇报的衙役很多，却一直没有皇帝想听到的消息。他一直坐到天光大亮，到现在还没踪迹，短时间内便不可能ม再抓到เ人了，往后只能是耗时耗力的慢工活。
事已至此，皇帝反而就不着急了，交待了一些琐碎事项下去，便带人回了昭德殿。
殿内薛历川还是他走时那副模样，像是一直未动，桌上残羹剩菜似乎ๆ还散着寒气，见到皇帝回来，便站起身，半是问询半是担忧的道了声：“圣上？”
“没事。”皇帝ຓ心下叹息，终归是见不得他任何憔悴的模样，走时还不甘愤慨的对他起了怨气，回来只不过瞧见他眼底阴影，便什么矫情想法都没了，反倒宽慰起他来。
罢了，皇帝想，这无非是另一场旷日持久的长久ื战，表白承诺都没用，所幸他有的是时间，帝王的情意是真是假，就让他研究一辈子吧。
“换上衣服，跟朕出宫。”
以为又是像往日一样出宫游玩，薛历川ษ跟皇帝换上厚实华美却无宫中纹饰的装束，然后出了皇城。但到了宫外，皇帝并不停，和他两ä人并骑出了南城城门，带着他到离护城河不远处小树林中ณ停着的一辆马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