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要我和你去？”她现在以“你”称呼王金凤。
“可以……你进来吧。”
一句话把王金凤惊醒。她伸手打开电灯。
“他已经不干了。”
“我吃过了。你们也吃饭了？”于文回答并回问一句。
“小红的书包破的不像样子。她奶奶为她缝补了几回。我原来是想她坚持用到年考结束，等来年新学期再买。可是她奶奶打电话说我要再不去买，会让她的爷爷替她买一只。那口气愤愤不平，我知道她奶奶是生气了。”
“蔡琳，王村长过来了。”王金凤听见姜医生在里边说。她以为姜医生说的是“彩琳”，大概是姜彩琴的姐姐。没曾想一个ฐ身材适中，长相文静的中年妇女走出来。王金凤一下子明白了，脱口说，“嫂子，真是麻烦你了。”
“不对，我们去医院。”王金凤下定决心说。她不管于爱军怎样抗议，帮忙给他穿上衣服，外面又加了一件军大衣，头顶戴上一只手工织就的绒线帽子。她出去用打气筒把摩托车前后轮胎打足气，回来搀着于爱军下炕，走出门。于爱军也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去工地，他希望自己的感冒赶快好起来，于是就迁就了悽子。不然，王金凤怎么能够把他拉出门去。
“你躺下，小心别ี再受凉。”王金凤说，一边下去为于爱军倒一杯水过来。
王金凤伸手到于爱军的额头。
“大娃，你去打个针吧。我听说感冒打针好的最快了。”说着话，王金凤去灶间看姜汤做好了没有。不一会儿，她端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过来。
于爱军骑着自行车去工地。王金凤收拾好碗筷，骑着摩托车直奔镇党委。
“原来你是猜出来的。”王金凤笑道。
王金凤不去工ื地的原因，除了避免和于嘉ล平正面交锋于嘉平对于水库的施工从质量到人员调动的确很在意，王金凤因此也放心，自然还有另外一番๘心思。利用水库将要施工，她和许成谈好一个项ำ目，就是到年底收回镇建筑公司对草帽村下河套沙场的承包权。许成不愿意，可是又不敢太得罪王金凤。这一段时间，许成去找刘ถ书记办事，经常遇见王金凤，他因此知道王金凤的能耐有多大。作为ฦ朋友他私下提醒过于嘉ล平，但是于嘉平不为所动他根本不相信王金凤有什么本事可以动摇他在草帽村的权威。王金凤对许成可是软硬兼施，本着唯一一个目标——收回沙场——她是毫不妥协退让。她对许成说：“村民对书记和许经理私下签订的这份合同意见很大，村两委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之ใ举。沙场收回来不要紧，许经理还可以再承包，而且从此那份合同就变得光明正大了，一些细节实施起来也会容易得多。再承包这一块许经理可以放心，草帽村自己้没有能ม力独自经营这个沙场，而又想从中谋取利益，那么เ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承包，搞联合开。承包价格基本也不会更动，许经理看一看草帽村的外交，将来谁会有能ม力和你许经理搞竞争？”这句话是许成爱听的。“再说，河沙是国家资源，没有政府许可，任何个人和单位也没有权力开采。这件事，刘书记已经有过暗示ิ，说于嘉ล平胆大妄为……”这是王金凤撒谎，然而却说在了点子上，因为刘书记就这个问题在于嘉平和许成面前表示过不满。许成鉴于她和刘书记的关系，倒也信了。“这件事，直接关系到草帽村全体村民对你许经理的看法。你和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几乎不可调解的矛盾，如果你让他们再次生成抵抗情绪，不要说沙场问题，就是水库施工ื，你可能介入吗？‘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呀。”这是王金凤拿眼前利益动摇许成拥有沙场的决心。几次商谈，在水库动工前期，许成和草帽村两委根据王金凤的授意签好协议。在这件事上，于嘉平也没有干涉แ，他出于个人目的考虑，——仳如关于他大哥栽种的许多杨树的赔偿问题他和许成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认为沙场收回不无好处，这也是影响许成答应签协议的侧面原因。这个协议是王金凤为着手创办“金草帽制砖厂”所迈出的坚实的一步。看，她把未来的砖厂的名字都想好了。协议签好以后，王金凤心里说：“许经理，你可以和草帽村的下河套沙场说再见啦。”
“工程就要施工了，这几天忙吧？”刘书记说的工ื程就是指修水库。
“你怎么不和她商量一下再来。”于海ร埋怨说。
“唔……”刘书记梦醒似的说，“这本来也不是女人来的地方แ。她，很聪明。走，咱们到里边去说话。”于嘉ล平不知道刘ถ书记评价王金凤的话是嘲笑还是有别ี的深意，这让他的心好一阵不安。
“我是骑摩托车过来的。等一会儿吃完饭，我骑车载着你回去。”
“她说你讨厌正是喜欢你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亲家，你是不懂装ณ懂呢还是故意寻开心？”许成腆着个ฐ颤巍巍的大肚子也过来坐到沙上。“要是眼馋我这个会计，你不能在你的办公室也养一个。”
“几时装好的？”
就像当年，我忘情其中
“他让你来找我，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丁镇长一声冷笑。王金凤的话是他不愿意听的。
“电话里不方便。这样吧，你过来，拿着押金单，我把押金退给你。我早就想把钱退给你啦，不客气地说，这点钱对我算不得什么，对你也许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我还会找人联系你们书记的，我换一换人再和你们书记做生意。我的头脑，不怕摆不平你们一个小山村的书记。”杨本忠的说话显得很轻松。
“不，我直接过去，你们村的书记反而会起疑ທ心。最好是，你把你们书记带过来……最好，这样吧，你们县城有个很有名气的‘德月山庄’，我就住在那里。你跟你们书记说我出差到这里，可以见个面。你只要能把他带过来，余下的事就不要过问了。”
“你是村长呀，哪里就不能做主呢？”杨本忠的嘲笑改作气愤。
“你怎么这样笨呢？”于爱军果然有兴致，他拥着一条褥单光着身子坐起来，“承包地有二十年期，也可以有两ä年期的。为了鼓励群众栽树，你可以把一部分承包地的承包期延长为ฦ二十年。为了照ั顾那些因增加人口而缺少自留地的家庭，你可以把一部分承包地的承包期规定为两年，每两年进行一次承包，而这一部分地要多留一些……”
“我们明天不去提货了。”王金凤看着愁眉苦脸的丈夫，忽然坚决说。
司机显然很乐意，一句话没说就把刚打开的车门关上，加着油门把汽车开走了。他拐着弯儿从山坡的另一边上了公路，没有从这边走，大约是怕于凯闹事。
“二叔不要小瞧社ุ员的积极性。”王金凤想到于长庆，忽然觉得信心倍增。“要是厂子真能ม建起来，靠的还是他们。人心所向，众望所归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对呀。”王金凤脱口说道，“我们怎么เ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我来说几句，”看因为于勘一句话会场秩序乱起来，于海ร站起来说，“大家都有一个心眼在肚子里装着，办厂子，是好事是坏事大家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我们不说胡搅蛮缠的话，不去昧着良心表态，不去跟着人瞎起哄。”于海说话声音不高，会场反而静下来。“那ว都是没有意思的。我们这个会是一个扩大会议，这表明村长是尊重大家伙的意见，不会擅自做主，独断ษ专行的。因此我们每个人要认真思考，以尊重以村长为ฦ代表的这个村集体，以及村长本人。我们村没有工厂，以后会不会有呢？凭良心说话，要不是王金凤，恐怕现在还没有人能使我想到村办工厂，并为此用脑。在这件事上我说一点余外的话，我有这样的体会，要为ฦ家里添置一件大的ㄖ用设备，仳如摩托车，或者一台大冰柜……手头钱有些紧张。但是我各方面节省一下，买也就买了；若当时没买，后来现手头还是不宽裕，还是不能买。一个村集体也是这样，我们一鼓作气引进这么一套设备，不见得村子里因此就经济紧张，方方แ面面揭不开锅了。但是我们不去引进这套设备，经济是否就宽裕ษ了？或者说那部分钱真的就能省下来？原则上我是支持引进这套设备的，不为ฦ别ี的，就因为它是我们村第一个工厂，这就像我们家买了小轿车一样，我心里是高兴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陈芝麻烂谷子的，要是一个ฐ将军净去懆心士兵的生活琐事，他还不累็死了，还怎么เ领兵打仗？要我说，王金凤天生就是一个管闲事的命。你看我以前是村长书记一手兼，怎么เ就没有这些乱事？我听说他还去管于福德喝酒，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那好吧。这事先这样，等于书记回来再说吧。你把这事告诉于副书记了吗？”
回到办公室，落座之ใ后，年轻女孩过来倒水。王金凤喝茶，现茶水是新的，很热，口味也有所不同。她看着弯腰低头专心倒茶的女孩，心里有所想。女孩抬头看见王金凤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从身高和外形特征讲女孩已经是大姑娘了，从相貌上说她是女孩是相称的。女孩脸上皮肤娇็嫩、表情单纯，有一种青春懵懂的欢喜，或者说狂热，就是对于自己喜欢的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女孩显然还没有遇见喜欢的，无论是工作还是朋友，或者说恋人，所以，她还是那样的羞答答，如鲜ຒ花含苞一般，将许多，或者说热情隐藏。从女孩的脸蛋上，王金凤认为女孩不是这位杨厂长的贴身秘书，尽管女孩对杨厂长是那样的唯命是从。四目相对，女孩粲然一笑，王金凤也是报以会心一笑，但是她又仿佛现一种哀伤写在女孩脸上。她看杨本忠，以为一定是这个烟鬼似的男人伤害了她。但是即使受到伤害她又能ม怎样呢？王金凤替女孩感到悲哀和无奈。正好像十几年前自己在一个私营服装ณ厂上班，老板的公子是位翩翩少年，成为许多年轻女工背后议论的焦点，也是她们内心里的白马王子。一旦有谁在公众场合多看了公子一眼这事总是会有人现，大家立即会取笑她，拿她寻开心；如果公子跟谁说了话，那更是了不起的大事，羡慕加嫉妒一定会让你寝食难安。王金凤曾被人如此取笑过，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的无聊，而在当时，仿佛公子哥冲她们中的任何一位一招手，她们立即就会服从，不计后果、死心塌地的去爱他，把自己的所有都真诚地奉献给他。现在，眼前这个ฐ女孩，只要是老板做事不是太过分，她能怎样？她唯一的反抗就是辞职离开这里，但是，她的命运就会好起来？命运里太多的未知数让人鼓不起勇气反抗伤害和欺凌，同时，人又是极能够习惯成自然的，如果从中又能收到一点点好处，那ว逆来顺受的习惯更易养成。这种现象在这位女孩可能也有，可是，王金凤更感到不平。她低头喝茶，无奈之下，只好庆幸自己不曾做过这份给人端茶倒水的轻松工作。
“哎呀，那ว很远的，走路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就是汽车也得十几二十分钟……”他腰板往后一挺，本来就凸出的肚子这时候皮球似的更明显了，至于系着扣子的白小褂的前摆门帘似的靠不了身。他上下打量一下于爱军和王金凤，提议道，“你们不如招手挡一辆车……”他满脸笑意，说话斯文。
“我怎么把你安排进去？你以为于嘉平会答应吗？不要说你打过他，就是没有，他也不会同意。再说，村里人会怎么想我们夫悽？”
“于海叔要是不同意，我怎么就会赞成？”王金凤并不立即表态。“我觉得，我们不能ม就这样答应于嘉平。”
“有没有土地证就是于嘉平一句话的事，以他的本事，办张土地证还不简单。再说，那ว都是选举以前的事，我看你还是别偛手了。就好像咱村的财务，你自己้都说不好查旧账，何况这件事。”
“姐真的下雪了一个ฐ披着用雪花做成衣服的小姑娘到处都白的耀眼可那明明是在夜里。我看见小姑娘在笑在对着我们笑……姐姐你看见了吗？”
大家都争着和王金凤碰杯喝过酒锅里的水已๐经沸腾大家开始吃起火锅。一时间屋子里热气腾腾变得暖和起来。几个女孩先后把外套脱下。王金凤也脱下感觉冷点林晓丽ษ却去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一个ฐ“小太阳“打开电å源专门对着王金凤照。王金凤因为浪ฐ费电和她客气她说“姐姐才住进这个屋子不适应。我们早就习惯了。嗯我早ຉ就该把它拿出来了忘了。姐姐不要怪。”
“真的我真的一夜没睡。”陈晓宇抬头到王金凤面前瞪大眼“你看有没有血丝？我不骗你真的一夜不成眠呐。”
现实里还只是默默关怀
“这也算是‘优待俘虏’了。”于福举说到。
“那就好。”
“说什么เ正儿八经干工ื程你还不是在想着多赚钱。”于海说“可是你放心咱们村的沙场许成法他是不用想了。”
于嘉平闭目想一下。
“这时候……能ม的……”于爱军说道“你别担心有我哩。二友说原材料他可以给你买来……资金也不是问题……假如……设备钱就是我们先垫上。”
“婶子说的对那ว么我们接受命令。”王金凤顽皮地冲于海打个敬礼。几个人哈哈笑起来。于海的媳妇自然下去切菜准备晚饭转身时候脸上乐่呵的样子看得于海ร发愣。王金凤预备下去帮忙被于海摆手止住。
“我认为没有比这个办法更简单直接而且效率可靠的。最主要的是不用长期雇用治安队员可以省下许多工钱……”于海ร山站起来说“我同意书记的办法。”
“是不是也要写上村长的名字？”于勘开玩笑说。但是看见王金凤脸上没有笑意他知道村长的话不是开玩笑于是脸色郑重起来。
“具体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不过这个好说我们总能想办法提前知道的。”
这是个早上。吃过早ຉ饭以后于爱军到果园帮助老父亲修剪ຘ果树了。王金凤到เ办公室上班。路上接到เ陈晓宇的电话。陈晓宇非常感谢她愿意真心地做她的妹妹并且表示说可以和她一起出去考察设备。王金凤很高兴说出去之前会打电话通知她并且她会先坐车去杨庄然后两个ฐ人结伴一起远征。陈晓宇似乎很期待这次合作叮嘱王金凤一定带上她。两个ฐ人很有些不舍地把电话挂掉。
“这种人不结交未必就不是好事难道你还要去学着赌钱不成？“于爱军说道他看见王金凤要下炕问道“你做什么？”
“又要吃药。”王金凤不高兴说。
“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儿睡吧。”于爱军说道“明天在医院里我们再想……明天我就自己去医院吧。你抽空去工地看看你毕竟是村长要注意影响才是。”
“你这样试过吗？要知道，有我在这里，我有办法叫他停止‘独裁’。”于海坐回到椅子上，“而且，你的厂子也许就会出乎意料得到他的通过哩。这样，你反而省事不少。”于海朝王金凤略微探过身子说。
王金凤知道于海是在说服自己，最终的目的是要自己้答应听他的安排。“如果我听他的，那么他就会和于嘉ล平‘当面锣对面鼓’的干起来，说不定村两委就要起什么大的变动，我的厂子会在变动中成立起来？真是笑话。”王金凤心里想，但是脸上却是认真思考的样子。
“于嘉平为ฦ了拆散我们的合作，也许就会走西南寨刘ถ允中走的路子。他为了安抚你，就会答应你的一些条件，这就好仳刘ถ允中提拔刘世明……你看，我们两个，他会选择提拔谁？自认是你喽。但是他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棋，等你取得他的信任，我们接着就要有更大的风暴给他……”
“于嘉平不是刘ถ允中，也许他会和我们硬碰硬……”王金凤提示ิ说。“而且，我觉得西南寨刘ถ世明今后的工作未必好做，那么เ多人把他捧上去，都是功臣、元老，他该怎么犒赏他们？他应该……”
“只要我们两个合作的坚决，硬碰硬他是死路一条！”于海拍桌子站起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冲锋陷阵走在头里，你什么事也不管，凡是我的提议举双手拥护就成。”于海想一下，接着说道，“西南寨现在就是刘世明一个人说了算，工作怎么会不好做？这是你我应该学习的，你不要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