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蒋小薇一直神情恍惚，强作笑颜。
她脑中突然的空白，所有的反应能力象是被抽空了一般，唯一有知觉的是他烫人的嘴巴๒。然后血液回流，她狂乱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呜呜出声。
门打开的一瞬，秦昊已经看清席间众人，面色愈添阴翳。凝目注视蒋小薇半晌，倏然一笑，说：“又玩介绍女朋友换交情的勾当？你拉的皮条还嫌少了？有兴趣怎么不去做妈咪？”
“还没起来呢，昨天估计一晚上没睡。我去喊，舅妈知道你回来一定乐坏了。”陈婉捂着嘴笑，高兴得直跳。难怪一早晨葡萄花开了。
“六指早就打电话给我了，你干嘛去了？有事也不找我？我早点回来的话，你舅能进去吗？”方存正不满。
“我要和他说清楚。你别拦我，”蒋小薇带着酒醉的执拗与决绝，“我在金色年华，喊他来，他不敢来叫他明天等收尸。”
陈婉觉得无法理喻，挂上电å话接着打给盼盼，哄她去睡。
常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才认识蒋小薇时觉得她理性能ม干，单亲妈妈中少有的坚强自立，知道她的过往后又对她抱有深深的同情，方แ才那瞬间她疯狂的嘶吼对比着之前盼盼轻颤的哭音，可怜之余又可恨，恨她枉为人母。
她是再不想与那ว些人，包括蒋小薇有所瓜葛，他们的世界ศ她很难理解也没有兴趣深入观察。直觉告诉她，再牵扯其中，她会惹上她承受不起后果的麻烦。
她合上宿舍的门，躺回床上。上铺传来一声轻轻的呓语，夜风卷起窗帘一角。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她想到เ。
半个ฐ小时后，她翻个身，睁开眼睛。
金色年华是济城最大的夜总会。早两ä年方存正还在唐会那个阴暗的小办公室里核对两份账单时，还曾经下宏愿：将来能开个金色年华那样的场子就心满意足了。六指在旁边凑趣说：里面的小姐随我抱就好了。博得众人耻笑。
金色年华的消费不说普通人，连六指他们几个ฐ爱玩的进去也要掂量一下。陈婉闻名已久，这是第一次来，顾ุ不得打量四周金灿灿一片耀眼刺目的装潢，逮住一个打呔结的服务生，问清楚了房间直奔二楼。
她用了半个小时劝服自己，蒋小薇是意志坚强的女人，要自杀早八年前就应该试过，不可能ม等到现在。睡你的觉，别管那么เ多。但是究竟还是放心不下。蒋小薇性格上有偏执的一面，不然不会在那个年纪，没有任何条件支持下，只是纯粹为ฦ了赌一口气就生下蒋盼。这些天她完全不清楚蒋小薇和那个败类之间又生了什么，酒后的癫狂是否证明了她的意志已经到了爆的临界点？
陈婉闭住眼睛无法入睡，脑子里象幻灯片似的一遍遍重复着爸爸办公楼门前水泥地上扭曲的身体。从高处坠下的人内脏破裂，血液是黑色的，会从眼角淌出来，象一抹黑色的泪渍。
床铺上像是铺满钉子，每翻一次身便有尖锐的痛感深深刺๐入纠结的心脏。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惶然。任何人在疯狂决绝时的选择都无法预计，即便蒋小薇那ว种神经极其坚韧的女人，在长期压抑下也有崩溃的时刻。
沿着二楼长长的甬道一间间数过去，站在厚实的隔音门前，再次借着朦胧的灯光仔细看了一下门上的牌号。暗自期望蒋小薇在电话里报的房间她没有听错，不然就糗大了。她深呼口气，准备敲门，却突然勇气俱失。隐隐传来的声浪提醒她似乎ๆ什么地方有些不妥当，放下手，又跑回走廊。
她没有那个混账的电话号码，想起认识的人里唯一与他有关系的宋书愚。电话拨过去，问说：“宋老师，能找到秦昊不？”
宋书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应声问她什么事。
“蒋小薇在金色年华，喝多了，说要自杀。你帮忙喊秦昊过来好吗？”
宋书愚脑中有半秒的真空，想不通陈婉怎么เ会认识蒋小薇。意识到三个ฐ人将会碰头，颇有些幸灾乐祸ຖ地扬起嘴角。这个时候笑出声太不厚道，于是端坐正色，语气很严å肃地说马上告诉秦昊。
陈婉合上手机犹豫着该走还是留下，想到那ว个混账一会就到，躁动不安的情绪奇异地被抚平了几分。于是回到包房门口，推开一条缝，探了半个ฐ身子进去。
她掩住半边脸，不太喜欢扑鼻而至的味道。尼古丁掺着醇香的酒气和香水脂粉的兰薰桂馥，另有一股陌生的甜香，层峦叠嶂薰薰然地蔓延在暖热的空气里，道不明的暧昧。房间很大，灯光昏暗，巨大的电视墙前只有一对紧搂在一起随着音乐缓缓移着脚步。u型沙里圈坐的人影绰绰，混沌间依稀能分清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
“请问，蒋小薇是在这里吗？”男人的低语和女人娇滴滴的媚笑嘎ะ然而止，房里顿时安静，走廊的灯光与众人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陈婉很是局促。然后突然一个ฐ男声促狭地说：“请问，你跟哪个妈妈桑的？”哄笑声中，跳舞的那ว个男人转身向她，洪建学笑容可掬，看见她似乎极为高兴，说：“你蒋姐说你没空，还不是来了？她喝高了，在里面躺着。”
陈婉硬着头皮跟洪建学过去，蒋小薇坐在沙一边，半个ฐ身子伏在扶手上，高跟鞋想是早被踢飞了，一只光洁的脚丫蜷在沙上，一只撑着地。嘴唇嗫嚅着，额间触手冰凉。陈婉放下心，想开口说告辞，洪建学却拉她坐下。
适应了包房里的昏暗，模模糊糊认出有几个那天在饭局上见过的，就有人起哄说陈婉迟到เ，先罚三杯。又有人故意刁难，不待陈婉开口拒绝，已经斟好满杯放在她面前。陈婉婉拒说不会，笑闹声里有人说：“喝水总会吧？不都一样？往喉咙里一倒就是了。”
洪建学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只看得清眼镜上的金丝边的闪光，身后的女伴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脸凑于一处，暧昧不明地笑着，十足看好戏的神情。
望着面前金黄的酒液，知道对方刻意纠缠不怀好意，厌烦地扯扯嘴角。也不搭理其他人的鼓噪，只是拿眼睛盯着洪建学，说：“我是来找蒋姐不是来喝酒的。”
洪建学微笑说：“他们喝多了，逗你玩呢。就喝一杯意思到了就行了，喝完了我马上送你们回去。”见她踌躇，又说：“说话算话。”
杯里的冰块还未完全溶尽，沾着酒液边缘处泛着细细的透明水珠。陈婉的心思随着电视屏幕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摇晃着，隐约意识到秦昊是不会来的。他那ว样的人，既然始乱终弃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又如何指望他还有半点责任感？
事已至此，陈婉反而镇静下来。她敢来这种场合也不是无所倚仗，巩家人都是海量，舅舅在部队炊事班时一直是拿做菜的料酒当饮料é。过年时她与小宇也会敬舅舅喝两ä杯，那ว可是将近60度的济城白，点了火能ม烧起来那种，喝下去脸不红心不跳，她不过是当水罢了。只是始终是女儿家，量好并不算优点，在外面决计不敢沾酒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量去到哪里。
沉吟片刻，知道这一遭跑不掉了，横下心咬着牙端起酒杯迎向洪建学一饮而尽。辛辣的液ຂ体滑进去，一路刺๐激着，耳边是众人拍手叫好的喝彩。半蹲在玻璃茶几旁้的包房公主早遵从旨令又斟了几杯置于台前，洪建学隔壁的男人起哄说：“原来是装嫩，来来来，不喝三杯不下场。”
陈婉见他蓄意刁难，当即沉了脸。“看不出，还有点酒量。”洪建学堆起笑，又拿起一杯递在她手上，“加了很多冰，和水差不多。慢慢喝，急酒伤胃。”
陈婉对他假仁假义的笑容报之冷哼，也不多说，只是将杯子放回几上。其他人看见马上说不给洪公子面子，就有好事的站起来要和她碰一杯，还有人拿来黑色的骰盅要和她比试。陈婉置之罔顾ุ，烈酒入喉，胆子借酒壮了几分，眼神挑衅地盯着洪建学说：“能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