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知道化工厂在哪里，只需要沿着河往前走，街道只能ม容两辆卡车通过，往前走就是一个丁字型的河汊，有一座建造于五十年前的桥，笨拙地横跨过河流。过了桥能ม看到远处有一座高大的烟囱，这就是化工厂无字的纪念碑。它有时候冒着黑沉沉的烟，把天空涂ิ抹成废墟，有时候则ท非常安静，肃穆地指向那些路过的浮云。
"也没劲。"
你知道，所有那些在暑假里无所事事的少年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或单独游荡，或成群出动，酷暑和无聊使他们的荷尔蒙分泌旺盛。我可不想惹上这种麻烦，就用抄来的钱买了一根雪糕回家了。
阿三的一路狂喊使农药新村炸了锅，所有的人都从楼ä房里跑了出来，这种壮观的场面只有在地震的时候才看到เ过。所有人都在喊，氯气泄漏了快他娘的跑吧。我爸爸一边猛踩自行车，一边大声喊："顶ะ风跑啊！大家顶风跑啊！"ิ我跟在他后面，看见对面楼里李晓燕的奶奶披着一身肥皂泡跑了出来。老太太大概ฐ在洗澡，只来得及穿上一条裤衩，她胸ถ口空荡荡的，一对乳房像两个风雨飘摇的麻袋片在众人眼前晃悠，麻袋片配上主ว人那ว张惊慌失措的脸，很像是一场失败的春梦。逃命的人群根本没有时间欣赏她，我呢，说实话，这是我有记忆以来见过的最初ม的乳房，虽然它是如此地狼狈，如此地多余，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妈坐在自行车书包架上对我说："ิ小路，不许盯着人家看，不许耍流氓。"我心想，您真有空，这会儿还有心思关心我的思想品德，氯气要是喷过来我就死了，我到死还没看过女人的乳房，真是活得太不值得了，况且那根本就是麻袋片嘛。
那年我爸爸为了一件小事揍我，他忘记我已经是工厂的学徒了，而且是一个ฐ上不了职大的学徒。在我妈的尖叫声中，我甩开膀子和他对打了一场，打完之后，我觉得很舒服，然后了一根香烟给我爸爸。我爸爸抽着这根烟，对我妈说："ิ出去买只烧鸡吧。"
我爸爸说："ิ那你可以去厂里做学徒工。"ิ
张小尹《终南山》
我把自行车停在车库，走上三楼，楼道里非常暗，贴着些标语，安全生产争创先进什么เ的。劳资科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女科员坐在那ว里。她见我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说："你是学徒工吧？进来填资料。"我走进去，现她是一个噘着嘴的小姑娘，长得还算端正，尖尖的鼻子，淡淡的眼眉，但不知为何一直要噘嘴，后来现她天生长成这样，这就比较可爱了。小噘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说："我叫路小路，马路的路，大小的小。"ิ小噘嘴在一摞报名表里把我找了出来，说："ิ耶？你这个ฐ名字好玩的，路小路。"我说："ิ你就叫我小路吧。"
等我填好了一份正式的报名表，小噘嘴严肃说："路小路，去隔壁会议室做安全培训。"ิ
我说："安全培训是什么东西？"
小噘嘴说："ิ就是给你上安全教育课。在化工厂上班，安全最重要。懂ฦ不懂ฦ？"
我说："ิ懂了。"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十来个人，后来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都是学徒。我在这群人里居然现了一个高中ณ同学，是我们的化学课代表。化学课代表进化工厂，似乎ๆ天经地义。我还没来得及嘲笑他，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男ç人，头乱成鸡窝状，戴着一副瓶底眼镜，自称是安全科的干部ຖ。
关于安全教育没什么可多说的。进厂之前，我爸爸给我做了些简单的安全教育，比如生产区禁止吸烟，不要随便在管道下面走，听见爆炸声就撒腿狂奔，遇到เ触电的人不能ม用手去拉他得用木棍打。他最拿手的就是让我顶ะ风跑，唠叨了上百遍，农药厂爆炸那次还实战演习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