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转身便走。
程恒松了手：“别让娘知道，她会担心。”
院里有一口小池塘，池塘边种了些垂柳，如今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枝条在风中飘飘荡荡的，想来春天暖了柳叶长出，肯定又是另一番的风情和光景了。
她脸上那份微笑，在一室明亮而温柔的橘黄烛光下，竟显得……很是和蔼可亲，再加上那温和的语气，简直让程悦以为换了一个人，之前那ว个刻薄阴寒的老太婆似乎只是幻觉。
本想对照程恒写的“闲云斋”依样画葫芦的，但想起太婆刚ธ批评过程恒的话，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色想起那两句诗，便写了下来，待笔墨稍干，捧了给太婆。
她皱了皱眉，又松了开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暂时安家了，便是好事。
程悦点了点头，迎着她的目光，却觉得身上一阵的不舒服，一颗心不知为何竟提了起来。
吴荣将她们送到了地儿，也不多做停留，只说在平远镇上也是有亲戚，这便去投宿。
程悦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兄，叹了口气，一会客栈掌柜该来赶人了。
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几十枚铜板，她撇了撇嘴，竟然就这点？不过聊胜于无。
突然就想起，她还是翼卫将军家锦衣玉食的小姐时，对赵素芳正眼不看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有赵素芳脸上陪着笑，眼里却一闪而过的嫉恨与不甘。
戚氏点头道：“不错，定国公抱着你逗你玩了一会，很是高兴：‘老夫素来没有孩儿缘，就是我那ว儿子文俊小时候见了我也是个哭。偏此幼女不畏于我，可见我们爷俩有缘。’一席话说得众人笑了起来。
浑身松软得如同棉花糖一般，她拿着布片擦着长长梢上的水珠，脸上透出几分慵懒โ和放松。
这提醒了她们饥饿的感觉，日影西斜，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如胭å脂抹就的一般，天也会很快黑下来的。
程夫人注意到了，以为她是嫌弃馒头不好吃，说：“悦儿，好歹多吃些罢，你才八岁，正是长身子的年岁。如今……比不得在家里了。”
既ຂ是说给李慧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啊……不要呀，虽然我在现代也不是二八少女，也有个二十出头，但是，在现代也还有个ฐ青春的尾巴不是，我不要凭空丢失几十岁呀。
当这个谣言愈传愈烈时，终是传到了戚氏母子的耳里，戚氏很是不安，便带了程悦往太婆处表示ิ愿意离开祖宅避开这一段时日。
太婆慢慢地踱步在她们的身边。戚氏在她如鹰般冰寒锐利的目光下，愈局促不安起来，只觉得自己就如鹰爪下的兔子一般，慢慢低下头去，额头见汗。
太婆收回目光，看向程悦，问道：“你之意如何？”
程悦微垂着头，轻声答道：“悦儿认为ฦ，谣言止于智者。”
太婆目光一凝，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谣言止于智者。”笑声一歇，道：“没事了，这离宅的事，谁也不许再提。”
戚氏道谢后，太婆让戚氏先离开，却让程悦留了下来，只静静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长时间地不开口。
程悦觉得她的目光就如毛毛虫一般爬过背脊，被看得忐忑不安，在那种无声的压力下，突听得太婆问道：“你以前师从于谁？”
程悦怔了怔，迟疑着回答：“并没学什么……”突地猝然一惊，突然意识到了太婆的用意，声音消失在喉头，猛地抬头看着太婆。
突然地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很奇怪，忙垂下眼帘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再抬头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以前并没有学过什么，只看过些闲书，我爹爹那ว时都说我呢，正经的书儿没看几本，闲书倒看过不少，还怕我移了心性，后来禁着不许看了。”
可太婆依然在冷冷地盯着她，什么话也未说。
程悦突然觉得连解释都显得多余了，在太婆的目光下，她只觉得维持的镇静一寸寸地溃退，一种惊恐慢慢在心底蔓延。
一阵难耐的、长久的静谧中ณ，她甚至恍惚地觉得，连这丝伪装都没必要了，太婆已将她这个冒牌货看穿一般。
只听得太婆的声音慢慢响起：“别说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你娘教的，我不信。只是，以你的年纪，太聪慧外露，事有反常即为妖，就算你有十分聪明，也该露三分藏七分。我这话听是不听，就看你自个了。你去罢。”
程悦只觉得心弦铮地一松，暗暗松了口气，应了声“是”，退了出去。不管太婆有没有怀疑ທ什么，在教她为人处世，便是——不再追究，而她心里，竟对太婆产生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激和庆幸。
慢慢地行走在园子里，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ฐ寒噤，才觉自己已๐是汗湿了衣裳。
她不是妖，太婆才是妖，一个精得成了怪的妖。
“老妖婆。”她轻轻地，喃喃地唤了一声，可与第一次唤她老妖婆的厌恶不同，此时她心里充满了敬仰和敬畏ั。
而她，竟觉得有些喜欢这个老妖婆了。
当族长隐晦地表达了要将戚氏母女从祖宅分出去，被太婆训斥了一番๘：“住口，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你身为ฦ族长，遇事不寻缘由，听信于神鬼惑众之说，是为愚，不着力于解决此事，反迁怒于妇孺，是为ฦ昧，你愚昧至此，可有面目为一族之ใ长？说什么阴人作祟，我看是几个宵小所为。若你不能ม解决此事，反为难无辜妇孺，不如将这一族之ใ长之位让出来，传位于他人，免得祸害一族之人。”
族长在太婆的积威之下呐呐不敢反驳，可终究愤懑不平，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您老还以为悦儿是宁丞相未过门的儿媳妇罢，其实……这婚事我看未必能成……”
太婆目光一凝，牢牢地盯着族长道：“你派人寻过宁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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