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矿区刮起风，路上的煤ศ屑漫天飞扬，人们的脸是黑的，向日葵的叶子也是黑的。
山东大汉解下脖子上的手巾，抹抹脸上的汗水。夏日的林子里潮湿闷热得很。他扔下锯对小牛说：“小牛，你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我去找姜永男ç商量一件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阿列克夫说：“年轻人，在你的身上表现着中国人的诚实和力量，你应该得到เ尊重和信任，。我非常希望得到你的协助，协助我们管理这个ฐ伐木场。”阿列克夫向上卷曲的胡鬚尖也显得活跃起来。在他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也不是情愿的，但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可施行的办法。“难道你不答应我的要求吗？”
住在另一座房屋里的几个俄国人也惊慌的跑出来。
这条路他们走了很久，才来到湖边的墓地，十几座坟头的雪融化了，露出黑色的泥土。王文江的坟墓上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埋葬的第二天就有一群饿狼来到เ这里扒开了坟墓吃掉了僵硬的屍体。融化的雪水顺着枯草的根流进湖中，湖里的水，失去了坚硬的灰色，变得苍白而酥软，湖边露出了一圈黑色的泥土。
他感到冷的不行，他看见身边的火堆真想跳进去。
壁炉里的火焰向上窜动着。阿列克夫的苦闷心情不时产生阵阵的冲动，难道这个国家真象一辆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马上就要翻掉或者滚下山崖，难道不会有人出来稳住这架狂奔的马车吗？
金浩看着滚动的水花，心里涌起许多回忆。“唉！什么เ时候再能喝到เ鸭绿江的水啊！”
天气经常是阴沉沉的，好象阿列克夫那张冷酷的脸。沉甸甸è的云片好象张张木筏，顺流漂过，云片低得几乎可以被树梢划ฐ破。华工穿着破破烂烂、皱皱巴巴๒军人穿过的衣服和靴子，在森林中的小路上移动，积雪早已被他们踏平。每逢阴天，林子里愈显得阴森迷茫，压抑着人们忧愁的思绪。多年的枯树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积着厚厚的雪，显示着弯弯曲曲的身形。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凄凉、冷漠，看不到เ外来人，无形的凄苦向华工ื们袭来。他们肩扛着斧头、锯，一个跟着一个向前移动。
桑来朝放下金浩叫小牛照顾ุ着，他到外面转了一会弄些树枝、木头在板房里升起火，板房里充满了辛辣的、呛人的松节油气味，火堆噼噼啪啪地响着，火焰不停地向上窗口窜动，浓烟从窗口喷出去，火使人们冻僵的躯体有了一点儿活力。人们默默地围上来，掏出烟袋抽起烟来。火光映着一张张忧郁沮丧的面孔，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各自想心事，怨恨的心里象一堆燃烧的火。他们走了几千里的路，这是最后的落脚๐地，这是什么เ样的天地，现在想要从这里走出去是不可能的。
“来朝，孩子！”他终于在一张张灰朦朦的脸中找到桑来朝，这是生离死别ี！猛烈袭来的痛苦象刀子搅动着他的心。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袍，疯似地挤过人群，随着缓缓移动的车厢跑了十几步，把棉袍塞进铁闷车的小窗口里。
谢尔盖又回到屋子里匆忙中看见玛丽娅裹着黑头巾站在角落里，他走到她面前。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เ这个该死的老女人很同情华工，甚至自己打死人的事也是她传出去的，想起这些事他的心里很激动，仇恨使他的手指象鹰爪一样痉挛起来，于是把玛丽娅推进另一个ฐ房间里。
值钱的东西很快被放到爬犁上，人们把几乎瘫痪的阿列ต克夫扶上爬犁。谢尔盖把煤ศ油泼到床和地毯上，库房也有人点着火。
他把风帽向下拉一拉，跨上马背，指挥人马跑开了。跑出不远，他回头看到窗口已经吐出火舌，他愤愤地想：“这场火会把一切都毁掉的，冻死，饿死这些该死的中国人！”
板棚和仓库燃烧起来，被烟雾笼罩着。
玛丽娅被推进屋，头重重地撞到墙壁上昏迷过去，热烘烘的空气使她苏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到处都是火，她向门爬过去，门打不开被反锁住了。窜过来的火舌舔着她的头和衣服，她明白了，那些可恶的坏蛋想把她活活地烧死，她拚力地撞门呼救。
华工们看见马队离开了，打开门跑出来救火。
“工ื友们，快扑灭库房里的火，粮食他们是不会带走的。”桑来朝提醒大家。
金浩é跑在前头，他从着火的房屋前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呼救，他冲过去，门已๐经上了大铁锁，他从烧柴的地方摸到เ了斧ร头，两下就把大铁锁打开了，玛丽娅大婶象火球一样从台阶上滚下来。
“快救玛丽娅大婶！”金浩é一面往她身上撒雪，一面呼喊。
小牛也跑过来，两个人很快扑灭了玛丽ษ娅身上的火。人们冲进库房把粮食扛出来，用斧ร头砍倒了着火的墙壁……
黎明来临了。天空中的灰色渐渐变成紫红色，从废墟上升起的淡淡的蓝色烟雾，消失在晨曦中。
华工们站在玛丽娅大婶的周围。她的头巾、衣服已经被烧得破烂不堪。她确确实实苍老了，但现在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嘴角上带着微笑，她什么时候这样愉快地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天空中仍然有几颗惨淡的星星，但是它们在消退。
“孩子们，你们明白吗？武装起义胜利啦！列ต宁，列宁！”她的声音从未这样响亮过。
※※※
这些天桑来朝总是站在通往森林外面的路边。任辅臣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是不会忘记这一百多人的。他的手抚摸着口袋里的手枪柄，因为长时间握着枪柄变得温暖了。
白天又要过去了。
“桑大哥，回去吧。”姜ä永男说。
“永男ç，再过几天任辅臣还不来信，我想应该派人出去看看，咱们不能困在这里。”
“我想任大哥会来接咱们的。”
两个ฐ人向工棚走去，远远看见玛丽娅大婶披着黑色的头巾站在那里，她用母亲一样不安的心情看着桑来朝，这些天他被焦虑折磨着。
“快走吧，玛丽娅ๅ大婶一定给我们煮好了土豆汤。”
第二天早晨，桑来朝披上大衣钻出工棚，远远看见十几匹马朝这里奔跑过来。他赶快靠到工棚的墙上，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手枪。马队来到เ雪坎下面，人下了马。打头的身穿光亮的黑皮上衣，皮带上挂着手枪，好威风啊！他把鞭绳交给身边的人，朝雪坡上走来。
是任大哥，桑来朝看清楚了，他兴奋地迎上去，两个人在雪坡上抱在一起。
“任大哥，可把你盼来啦！”
“工ื友们都好吧！”
“工友们都好！半个ฐ月前木场的资本家跑了，还放了一把大火想烧死我们。我想林子外面一定生了你所说的事情，猜到你准会来的。”
“告诉你们，他是团长啦！”跟在后面的一个ฐ拉着马鞭绳的人说。
“矿山上的华工ื成立了中国团，要和俄国工ื人阶级并肩战斗，保卫新生的无产阶级政权。”
“我们也参加，你就领着干吧！”
工棚里的人都跑出来把任辅臣围在中ณ间，看着这个结着武装ณ带的工ื人，怎么能相信他就是不久前来的任辅臣呢！
“任大哥，你把外面的事情跟工友们讲讲吧。”桑来朝说。
任辅臣站到木头堆上，向周围挥挥手说：“工友们，同胞们，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列宁领导的武装起义แ胜利ำ啦！套在俄国工人和华工脖ๆ子上的铁链砸碎啦！工ื人阶级掌握了国家政权。俄国工ื人，中国工人是一家人。革命成功了，但是资产阶级还在反抗，工人们还在战斗，人民还在流血，我们华工应该拿起武器保卫工人阶级政权……”
“我们参加‘中国团’”桑来朝带头喊出了这样的口号。
“我们参加，我们参加！”工ื人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