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朋友，我感觉我没有朋友。”他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很想和其他人一样去拥有真正的朋友，但是我办不到。更多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我原来想，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不肯接受我。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现，就是我的原因。因为ฦ我接受不了别人。”
“准确。”在我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什么，即使有时候她做错了。
我当然可以查觉他说的并不全是真话。“当时我们也学过那些基础的东西，你该了解的。怎么现在问起这个来了？”
“庆祝去吧。”他这次回答得很快，很像大学时代，每每有点高兴的事必然会有人提出庆祝，然后一呼俱应，很长时间后一群人东歪西倒地走回来。
“更像是一个居所。如果这里重新装修的话，不知道比我现在住的房子好多少。”结了婚的小凯说话的出点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在他身上也早就没有了原来我们在学校时的那种充满激情的影子。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谁，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答案。一股好好揍他一顿ู的冲动从心里涌起来，但是我又不知为何突然放开了手。我觉得这个人很可怜，可怜到让一个不相识的人为他心痛。他有心理问题，而且明明知道自己的缺陷，却又不能让自己不去做什么。
他快死了！
“哦。”我轻声应和着，本想说点什么话来给他安慰，却现因为ฦ见多了病房里的生离死别而再也找不到一种可以让自己为ฦ死亡惋惜的理由á。我心里全是同情，但是这感觉却让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别急。刚才我问你的名字就是为ฦ了让你能放松一下。司铭，你记不记得紫琼说要请你吃饭的时候自己้说了什么？”我不敢直接去挑明现的问题，因为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那样做对我和他都不利。
“我没说什么吧。”
“但是你回绝了。你是怎么回绝的？”
“我没有特别清晰的印象。”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般人回绝这类邀请，多会说出自己的理由，比如忙，或者放到我们之间的情境中，大家并不认识。但是你却不同。你很快地站起来，反问紫琼，她想干什么เ。这不是你思考得出的，而是一种类似反射的反应。为ฦ什么我会这么断定？因为后来我问你关于那时的情况，你没有清晰的印象，这说明你是在无意识状态下做出的反应，没有真正进入你的记忆。打个ฐ比方，你可以在路上看到很多车牌，但是晚上你不可能想起其中任何一个ฐ的具体字母和数字，因为你不会去注意。但是如果你追了别人的尾，这辈子你都忘不掉了。这就是人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区别ี。”
李司铭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它掐灭到烟灰缸里。他抬起头，“这和我没有朋友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解释。”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可能随时观察他的表情。“有个词叫潜意识。用个通俗的方法来解释，它就是你身体内的另一个你。他平时不出现，却对你产生影响，而这种影响却是你所意识不到的，就如同你对别人邀请的反应一样，不是经过你的思想的。现在我所现的问题就是，你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很敏感的警戒，你会把任何有亲密倾向的行为都看成潜在的危险。你怕自己陷入危险，不敢去尝试这样的行为。所以如你所说，在你遇到老同学的时候，开始可以打招呼，握手，却不可能一起去吃饭。当然这也只是一个方面的表现。同样的道理，你不可能和别人很深入地谈心，不可能频๗繁主动地去和别人联系。朋友是什么？朋友是以知心为基础的。现在的你把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别人不可能去理解，不可能沟通，那么你又怎么เ会有朋友？”
我能看出他有些紧ู张，双唇紧ู闭着一句话也不说。“你以前意识到这一点了吗？”我问。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曾经想过去找原因，但是失败了。”
“自己不可能找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原因，在别人眼中更容易现细节和真实。”我停了一下，“或者你的朋友，我是说，你原来的朋友意识到了，但是他们没有机会和你说清楚。”
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忧郁，话语中能听得出一丝激动，“我没有朋友。”
“事实上你是有的。”我想让他再平静一些，“开始的时候我问过你，你是在大学毕业以后才出现了这种情况，或者说，这个症状才表现得明显起来。对不起，我们习惯把这样的心理问题称为ฦ症状，你不要在意。”
“我知道。没关系。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ม恢复正常的状态？”
“不要着急，我们只是找到了问题的直接根源。”我停了一下，“你认为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我是说，从有朋友变成现在的没有朋友？”
他又点了一支烟，吸过一口靠在沙上，慢慢吐着烟，“因为ฦ我对他们联系越来越少的原因吧。”
“毕业之后更奔东西，为了生活而减少了联系也是正常现象。是你不敢再表白自己了。”我看着他说。
他点着头，然后避开了我的视线，“你说得有道理。”
我拿过那ว张纸，翻到空白的一面，用笔画着一些图形。“做一个心理测试好吗？”我把画好的东西放到เ他面前，“这里有几个ฐ人体的器官。眼睛，耳朵，手，嘴。假设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听着，现在你的心理没有问题，你是一个正常人。但是因为某些关系，你必须要抛弃一个朋友。你会最先选择哪一个？”
他抬起头看看我，又低下去看着那张纸。“嘴吧。”他喃喃地说，“我想我会最先抛弃嘴的。”
“你想听我对此要做如何解释吗？”我微微一笑，“这给我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
李司铭叹了口气，“那你说。”
“这几个图形都是人体的器官，当然也有各自的功能ม。先说眼睛，它是用来捕捉视觉的。这种朋友的特点是能ม看到你也看得到的东西。然后是耳朵，用来听，特点是能ม听到你也能ม听到的东西。手，用来感觉，是一种直接的交流和接触方式。最后，嘴，说话。它的特点不是和前面三个一样能和你一起去感知什么，它不可能把你想说的说出来。但是，一旦它挥作用，听到话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所有人都能听到它说出的话。所以我以为，你不敢再去和朋友交流，不是怕他们和你分享什么，而是怕他们说出你的秘密。你觉得所有的朋友都不可靠，你把自己้内心的东西讲出来，很可能会被他们说出去。”
他的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把头转向另一边。“可能有这种感觉，但是我也不能肯定。”
“你想不想休息一下？”我问，“时间已经很长了，喝点水或是吃点东西吧。”
他习惯性地看看表，向我一笑，“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