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荣记箱包公司被查封的当天，闻讯的柳绍禾拨通她的手机，不仅安慰她，还说可以要求黄福稳，让她重回福稳中餐馆上班。她谢了柳绍禾的好意，并表示自己้去找上海来的同乡想想办法，但不愿再到黄福稳的手下打工ื了。她突然觉得很奇怪，自己在巴黎的这几个月，竟然跟两位温州男人生过距离很近的关系：跟黄福稳，是那种不可告人的、腌臜得使她后悔不已的肉体关系；跟柳绍禾，则是那ว种纯洁感人的、真诚得使她回味无穷的精神关系。她感到，同样是温州男ç人，黄福稳在她的面前显得卑鄙而且无耻；柳绍禾为ฦ人很厚道，可在她的面前却又很呆很憨à，忽略她欲说还休的情感企盼。她在巴黎举目无亲，因而已于心里将柳绍禾视为自己的亲人了；但柳绍禾毕竟是黄福稳手下的一名打工仔，她不能过多地要柳绍禾为ฦ她帮忙。
然而这次，警察作了周密的部署：在那ว扇秘密小门的门外附近，男女工ื人皆被警察及时拦住了，并被带到了警长以及荣太太的面前。
荣太太手下的工人，包括阿莲在内，都来自温州的农村。他们见李娟这样一位气质迥异的上海ร姑娘，竟然来做他们“同一战壕的战友”，不免感到เ稀罕又好奇。
李娟连忙进行自我介绍：“我叫李娟，是阿柳在上海的表妹。我是自费留学生，已在就读的大学办了留级一年的手续，具备打工的资格。我想来荣老板的箱包公司打工。请荣老板原谅我的冒昧。”
李娟连忙陪起了笑脸：“对不起，我的经营许可证还在办理之中ณ，明天或者后天才能领ๆ到เ。”
李娟的语气很自信：“是啊。按时上班是完全能行的。”她见柳绍禾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主动提出来：“阿柳，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些事情想跟我谈么เ？”
黄福稳敷衍了一下：“嗬嗬，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福稳说：“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至下午两点半，以及下午三点半至晚上十一点。午饭与晚饭，由店里免费提供。至于工资嘛，一整天两百法郎，我用现金支付，你不必交税。”
又是一个ฐ星期一的上午，黄福稳照例趁着店里的休息日，约了李娟来到เ一家高档宾馆，开了一间客房，以便无所顾忌地搂住李娟做爱。
李娟松了一口气：“黄老板放心，我会的。”
那ว么，黄福稳为ฦ何对上海话如此敏感呢？这不仅要涉及黄福稳家庭的小历史，而且要涉及温州与上海关系的大历史。人们常说上海ร人瞧不起“下只角”的苏北人，但在1992๐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之前，上海人最瞧不起的其实是温州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四十多个春秋，上海人只要提到温州人，就会嗤以这样的口头禅：“迭格（即‘这些’）温州小瘪三，不是乱弹棉花，就是投机倒把”。上海电å影制片厂曾有一个美工师，是土生土长的温州人，从浙江美术学院毕业分配到该厂工作了数十年，为避“温州小瘪三”的嫌疑，竟然一直谎称自己是浙江省城杭州人。那个时候，在所有上海人的心目中，温州ะ人几乎成了“苦力”与“奸商”的代名词。然而，温州人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偏偏离不开上海人。因为在那ว种“计划经济”的时代，上海凭“票证”供应的轻工产品，代表了全国同行业的最高水平，成了温州人梦寐以求的紧俏物资。黄福稳的祖父二十四岁结婚的时候，乃至黄福稳的父亲十八岁结婚的时候，都像当时的温州年轻人一样，要专门跑一趟上海：并非“度蜜月”，而是先去“黑市”上找“黄牛”用高价买“票证”，再凭“票证”采购自己心仪已久ื的上海产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印花布以及“大白兔”牌奶糖等等结婚用品，然后大包小包地坐海轮托运到温州，似乎这样才能办成合格的婚礼了。199๗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之后，中ณ国大6的“市场经济”得以畅通无阻。温州作为ฦ中国大6๔最早敢搞“市场经济”的地方，经济展很快：生产的服装、皮鞋、打火机等等商品，已经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上海的市场，乃至西方达国家的市场。温州人的形象，也在大多数上海人的心目中渐渐得以改善。不过，上海毕竟是中国的经济中心。包括温州在内的中国其他城市，都愿与上海构建密切的关系。正是出于对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仰慕，黄福稳二十多岁往返上海做生意的时候，曾下功夫学会了上海话：虽比真正的上海话差了一些韵味，但在外地人的面前，足以自诩“阿拉（即‘我啊’）上海人”了。尤其令黄福稳念念不忘的是，上海ร女青年的气质都很讲究。那时，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ฐ难以启齿的“美梦”：如果娶了上海女青年为妻，将是他最大的幸福。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凭他当时的条件，他的这种“美梦”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19๗91年，他赴法国闯荡，仍然盘算着挣了钱之后，争取圆上这种“美梦”。后来，他为了能ม在巴黎顺利ำ拓展自己的事业，而与法国女子玛莎结了婚，也就逐渐淡化了对于上海女青年暗暗憧憬的心结。然而眼下，他已是巴๒黎的中产阶级了，已做了中ณ餐馆的老板了，忽然在巴黎的街边遇见一个正自求职的上海女青年，他怎么不会怦然心动呢？于是，他用上了多年未曾温习的上海话，颇็为大声地向李娟套近乎ๆ：“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在求职，我正好是你身旁这家中餐馆的老板，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李娟点了点头：“都是真的。”
李娟说：“那你应该请假，好好休息，或者去看医生嘛。”
李娟说：“第二，我目前没去学校上课，并不表明我要荒废自己来法国留แ学的学业。因为我已在巴黎的一所公立大学办了留级的手续，留级一年。否则ท，我就续签不到เ留学的居留权，也就谈不上什么เ打工不打工的了。”
阿乔做出一副很内行的派头：“我完全了解《卡门》。对于浪漫迷人的《卡门》，我怎么会不了解呢？我觉得‘卡门’那样浪漫的女子，应该生活于上流社会。她原本就是生活于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嘛。”说着，他一时心旌摇曳得头脑胀，几乎向李娟冒出这样一句：“希望你在我的面前也像‘卡门’那样浪漫！”他定了定思绪，这才回过神来，补充道：“下个星期一，正好也是店里的休息日。歌剧院在那天的下午三点开始演出，你别忘了啊。”
阿荣高屋建瓴般地说：“我倒觉得，阿柳刚才的一番‘忽悠’，虽然主ว观是想通过‘忽悠’讲礼ึ貌，但在客观上却‘忽悠’出了温州人出国创业的特点。我们温州ะ人为什么被称为‘中国商界的犹太人’？为什么已有五十多万的温州人出国到世界各地创业？其中的原因，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我们温州人是濒临ภ东海的海洋民族，既有海洋民族‘敢为天下先’的冒险精神，也有犹太人那ว种‘愿为财富走四方’的商业精神。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体现于朋友的‘朋’字上。我们出国创น业的温州人，正因为能够做到เ‘亲帮亲，邻帮邻๑’，能够互相‘交朋结友抱成团’，才可以在海ร外不少的大城市立足展。”
暗娼y立即偏过脑袋，竟然嗲声嗲气地干哭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柳绍禾将每盘菜逐一尝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有进步。阿乔，你是从小就吃惯了洋餐的澳门人，现在却想烧出很地道的温州菜，所以你得记住：我们‘温州风味’最讲究‘二轻一重’，也就是轻油、轻芡、重刀工。温州菜的色、香、味、形，都以清爽为上乘，要求鲜而不腻、淡而不枯。”
邻家女孩，
最爱秋月的洁白；
秋夜的露水，
曾经润湿她的脚๐踝。
（B）
邻家女孩，
常在秋月下徘徊；
秋夜的花香，
曾经伴随她去采摘。
（bsp;邻家女孩，
她没有再回来；
两枝沾着露水的栀子花，
只有一枝被她戴；
若要问她还有一枝给了谁，
她没有再回来。
柳绍禾听了，不禁慨叹了：“这歌曲确实很动人，但我感觉又很忧郁……”
李娟意味深长地告诉柳绍禾：“忧郁，其实也是一种美，是一种能够深藏内心的美。”她阒然片刻，接着说：“我把这歌曲和这只‘随身听’，作为特别的礼物送给你。我希望，这歌曲能ม够经常提醒你：不要忘了我这个时时都很忧郁的妹妹……”
柳绍禾恳切地表示：“好，我收下你的礼物。但我愿你尽量快乐一些！”
李娟默默无语地再次打开“随身听”，让中文歌曲《邻家女孩》的歌声再次在餐厅里飘逸了起来。
临走的时候，李娟向柳绍禾打听道：“我还要问你一件事。荣记箱包公司被查封的当天，我就跟阿莲分别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很喜欢她。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柳绍禾自责地拍了一下脑门：“你瞧我，真是‘马大哈’，竟然忽视了阿莲的嘱咐。她曾经嘱咐我，在与你联系上的时候，一定要及时通知她……”
李娟心急了：“她在哪？”
柳绍禾解释：“荣记箱包公司被查封之后，荣太太办了摊位许可证，每天都去集市上摆摊卖货；阿莲则来我们福稳中餐馆做了餐厅服务员，晚上就住在我和阿乔隔壁的寝室里。阿莲是个很懂事的小丫头。每逢店里休息的星期一，她就到集市去帮荣太太卖货，因为荣太太毕竟是她的舅母……”
李娟说：“我现在就打电å话给她……”
柳绍禾说：“可她没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