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教训，对于涉แ世不深的孙晓红来说，算是长了一分见识：一辆公交车上的江湖也不能小觑，真是人心险恶，难辩良莠。在浅薄的人群里说厚道，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对虎吹箫。
客车爬过了一个ฐ起伏的缓坡，车轮一阵颠簸后，孙晓红无聊地睁开了眼睛，她把脸侧向窗外，一种无法掩饰的忧郁๗，排满了她的额头。想想自己的处境，她再也无心观赏外面的风景。
车厢里面十分拥挤，像一锅蒸熟的豆包，牢牢地把这些挥汗如雨的怨男ç俗女们都紧挨紧靠地粘在了一起。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喋喋不休地怨恨这千变万化的鬼天气，可说着说着，都没了动静。
“我说的不就是这个事儿吗？别ี看艳丽风一阵火一阵的，她这人的脾气很特性，过起日子来，那是灶坑打井，房檐开门，从来都不求人。今天早上，要是她家里没有别的事儿，她恐怕也不会大清早把孩子送到咱们家里啊？除非……”晓红妈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话到舌尖留半句，她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
“大姐，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摔成这样，你说话可真吓人，她到底是怎么摔的呀？”女孩的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不停地追问着。这个女人并不是很好奇，她只是觉得晓红妈挺可怜的，想要劝劝她不要再那么伤心难过，才这么说的。
这下孙国栋犯难了，他顿时急得团团乱转。“马车走不出去这片草塘，该怎么办呢？要是能有个拖车就好了。”他想得倒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แ，看见一只老鼠都是新鲜事儿，让他去找车找人，那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吗。
孙晓红从马车上跳下来，蹲在河边，她一边用手撩水，一边望着静静的河面出神。在她的眼底，那些碧绿的荷叶，一片连着一片，从眼前一圈一圈地平铺下去，像许许多多随波逐流的小船，朝着没有尽头的天边，慢慢地飘着，也飘在她无边的思绪里。
小波总是那ว么เ乐观，很少见到她的忧伤，但她也有不好过的日子，她最难过的日子，就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和寒风酷冷的冬天。每年到了最冷和最热的时候，她就会静静地坐在家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勃颈上整日挂着点滴管，困顿ู在炕头上，一动不动，像一个垂危的病人，看得人一心的凄凉。
“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这荒草没窠的，把马车放在大坝下面吃草，你去野地里割草，离得那ว么เ远，满山遍野都看不到人影，要是有人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偷着把大白马牵走了怎么办呢。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一点儿都不放心。还是跟个人吧，不能干活，还不能看车看马吗？”
孙晓红摘完菜后，回到院子里，她站在墙角里慢慢扒起葱来。一股辣味直刺眼球，她急忙捂住眼睛，进屋洗脸去了。
“没有，没有，我这不听着呢吗。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ว么严重。要说咱们这届学生，考不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要说浪ฐ费人才，也不差我一个。你就别劝我了，反正我现在也想开了，考上考不上大学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早晚都得面向社ุ会。很多人在大学里镀金，做光环，那是他们的事情。现在，我没有那个ฐ条件，也没有那么เ多机会，只能ม自谋职业。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该面对的时候就不能躲闪，我还是能ม禁得住打压的，你就不用劝我了。”
“你以为呢？要是啥事儿都让你知道，那ว还叫隐私啊？再说，你平时都钻到书堆里淘黄金去了，就你那一根筋的脑แ子，没人跟你说，你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可能人家不想上大学呗，他爸爸有能ม力，随便给她安排个工作，都是常事儿。有些事儿，真是羡慕不来的呀！”高智贤说着，看了孙晓红一眼。
不过，高智贤的出现，在很大的程度上给孙晓红带来了一些动力。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孙晓红以后就是不想努力，恐怕都不行了！
家里的菜地很大，蔬菜的品种也多，地里活多得像一团乱麻，没个头绪。从春天到秋天，爸爸和妈妈整天围着这块地转，累得都直不起腰来，他们也不泄气。
“不用！不用！你就带点儿钱就行，其余啥都不要！老太太啥说没有，你带小红去了之后，只管听她说话就行！”小红妈哪里知道，志满妈说的这个老太太，实际就是她家的一个亲戚。
这些争强好胜的女人，可能是在这里没遇上对手，扫了她的八面威风。三姨ถ临出门前，好像也听见了小红的喊声，她还忿忿不平地回过头来，冲着孙晓红的里屋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她在屋子里面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你看看你这脾ຆ气，就是压不住火！人家说得不对呀？我早就告诉过你，一个ฐ小姑娘，供她念那ว么多年的书干嘛？差不多识两ä个字就行了。你可倒好，供完初ม中上高中，供完高中还想上大学，样样都供到了，这不也没给你长脸吗？这就是明摆着的理，还用人说？脸都丢到大街上了，你还在那ว犯糊涂呢！”
“就你这张破嘴，派出所才没闲工夫搭理你呢！我家的事儿，谁用你跟着掺和？赶紧闭上你那ว张臭嘴！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没听见你在胡同里面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大家都烦你，你还不知自觉。我还真不是小瞧你，要是换做别人，这话你还真不敢说。你就知道欺负我们家小红！你没听说过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手吗？就你这片好心，我们可受不起，从肚子里掏出来喂狗，狗都不吃，嫌恶心！”一定是气蒙了，不然，小红妈是不会这样说的。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觉胸闷，赶紧ู用手捂住胸ถ口，张嘴喘了起来。
她白天忧虑，晚上失眠，一个好端端的人，几乎都瘦成皮包骨了，也不知道怜惜自己。她像个病人一样，脑子里昏沉沉的，整天无精打采，眼睛里看谁都摇摇晃晃，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这还用问，是钱出的主ว意呗。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被选上的吗？我要是说出真相来，恐怕连鬼都不信。”高智贤虽然考上了大学，但她还是替那些无辜者抱不平。
“得了，得了！你还是省省吧，这么恶心的事情，你还是别说了，说了我也不想听，听多了过敏，没药可治！”孙晓红一阵心痛，她朝高智贤摆摆手，她们的话题就此而止。
她们继续往前走着，孙晓红感觉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在潮湿的热风中，她的目光穿过浓密的林荫，看到那片薄凉的白云，在空中微微地荡漾着。想想自己眼前的处境，她仿佛听见零落一地的秋声，在渐去的光阴里化作一声声低吟的悲凉，不由得放慢了脚๐步。
她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厚厚的云层低低地压了下来，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她想寻找的东西，现在都不复存在了，心里又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