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客户那里？”
这可是苹果的订单，完全可以决定这家工厂的生死存亡。
“我没什么好说的，规矩哪里都一样。你们都不是三岁小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班长话确实很少：“跟我走。”
从明天开始就要在工厂食堂吃饭了。如果说素琴有什么缺点，那ว就是贪吃。
顺着他的视线，尔童看到前方แ远处的一串小山脚下，悄然跃出的小村似乎有一些故乡的模样。但他随即意识到เ这不是故乡，因为村边有几栋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在斜ฒ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两ä个年轻人被洪水冲到通道边，几乎被挤在布满污垢的墙上，动弹不得。尔童只好把他和素琴那对花哨得有些土气的行李箱放在脚๐边，停下了脚步。素琴知道他不愿意去和别人争那一点出站的时间。她乖๔巧地站在他身边，微笑着看着他还带着一抹稚气的侧脸。
自从老黄出事以后，气氛一直压抑的生产线上终于又一次洋溢着欢声笑语。
尔童精神百倍地开始了身为技术员的第一天工作，之前已经跟老胡学了两个月，到เ了最后这个把星期，尔童实际上已๐经能独当一面了。老胡经常把机器丢给他，自己跑去打盹。只有清洗模具这件事，因为清洗液的高度腐蚀性，所以老胡还不敢交给他，而是一直亲力亲为。
现在尔童也要做这件事了。他多少有些紧张，但看了老胡做了那么多次，他实际上已๐经掌握了这简单的操作。只要把清洗液倒进子模的坯槽内，等堆积甚至板结的金属屑被腐蚀，溶解，松脱，然后清扫出来。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弄到自己身上。
尔童当然格外小心。
在新鲜ຒ的忙碌中，技术员尔童的第一天悄然结束。
下班铃声打响之后，尔童没有再像其他工友一样跑着去排队。身为ฦ技术员是必须晚走十分钟的，因为ฦ要和对班的技术员完成交接工作。日班和夜班使用的是同一批机床，而这些机床每天的状态都会发生改变，那就必须让对班的技术员有所了解。
和尔童交接的技术员也只比他大上两三岁。对这位新า上任的同事表示ิ祝贺之后，他马上进入了工作的话题：“机床情况怎么样”。
尔童掏出一张纸，一边看一边报告：“四百三十一号机今天一天都没换刀，虽然现在做的还可以，但是我看到刀头已๐经磨损得很严重了。你一会得费心多看着一点”。
“嗯。那台机主轴好，刀不容易坏”。这些机床的情况，对方显然比尔童熟悉得多。
“四百三十二号……我是七点半换的刀，现在还没磨合到最佳状态。三十三号，情况良好。三十四号，不知道为ฦ什么，一直有点摆刀，我今天调整了好几次都那样……不过做出来的货还行”。
“不是刀的问题。那台机的底台有一点很轻微的晃动，眼睛看不到的。不管他，没出什么问题，产品也在合格范围就行”。
“哦！我想来想去，就没想到不是刀和主轴的问题，是底台不稳！”尔童这才恍然大悟：“多谢陈哥，又学到了”。
对方แ笑着摆手：“不客气。我们现在配合好，把机器管好就行”。
“嗯。三十五号，b模子模的一个螺丝孔磨损有点厉害……”尔童仔细向对方传达了十台机床的最新า状态。对方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心里有数了。哥们回去歇着吧”。
“哎，好。辛苦啦”。尔童感激而又开心地笑着，和对方แ交接完毕之ใ后，马上抱着已๐经整理好的资料跑向皮主管的办公室。
“进来”。尔童敲门之后过了片刻，才听见皮主ว管的声音。他刚刚ธ推开门准备打招呼，就听见皮主管带着怒意的声音：“……你们就这么不负责任？”
尔童吓了一跳，站在办公室门口，惶恐不已。但随即他看到皮主管只是在打电话，并不是冲着他发火。
是哪个班组要倒霉了吧。尔童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工ื作，确信没有值得皮主ว管发怒的地方，心中轻松了一些。而皮主管随即提高声音，满脸怒意地冲着电话里嚷道：“……我再三和你们客服强调过了……你说，这么大件的东西，我怎么เ从厂里搬回去？——行行行，算了算了，要不是你态度还好，我就给你差评了……都不容易，下次你们自己注意了。好”。
皮主管放下电话，转身看向尔童，苦笑一声：“不好意思。坐吧坐吧，在我这里不必拘束，随便点，就当是在老家”。他接过尔童双手呈上的那些资料，转身向着办公室一角喊道：“小宋”。
尔童这才注意到，那角落的一张小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他上次没看到的姑娘。
听到皮主管叫她，姑娘赶紧小跑过来：“皮主管”。
“把这些帮我送到เ资材部，还给郑主管。然后你就直接下班吧”。皮主管顺手把资料递给那姑娘。尔童偷偷打量了她一眼，看样子她就是皮主ว管的秘书或者文员，身材相貌都是普普通通，不过打扮得还算气质不错，也化着淡妆。
素琴现在也是干这差ๆ不多的工作吧？尔童想。他很高兴，这样的工作可轻松多了，在空调房里。比生产线上随着夏天来临而日甚一日的酷热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更重要的是，现在素琴既不会太劳累，也不会伤眼睛。
这可比什么都强。
那ว姑娘接过资料，回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办公桌，便背起一只小皮包走向门口：“皮主ว管，那我先走了”。
“去吧”。皮主管点头。那姑娘向着尔童轻轻点了点头，便开门离开了办公室。门刚刚关上，皮主管就伸了个ฐ懒腰，丢了一支烟给尔童，然后靠在椅背上，打量着尔童笑道：“怎么样，第一天当技术员”。
“多谢皮主管，还有我们班长他们帮忙，没碰到什么问题”。尔童凑上去为皮主管点燃香烟，回答道。
“有什么困难及时讲。要是被人打压针ฤ对，就告诉我。出门靠老乡，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可饶不了他”。皮主ว管仰着脸，把烟雾吐向天花板。
尔童则规规矩矩地坐着，笑道：“没有，班长和几个老技术员对我都挺好。
谢谢皮主管”。
“那就好”。皮主ว管又随口问了几句，最后笑道：“好了，你也下班了，回去吧。别让你那姐姐媳妇等久了。哈哈”。
尔童尴尬地连连摆手：“没、没有，不会。她可能还没下班呢。倒是你还要忙吧，我不打搅了”。
“没有，今天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回去”。皮主管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却带着一抹困扰的神情。尔童想起刚进来时他在打电话，便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皮主管，刚才听到เ你在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
皮主管无奈地苦笑起来：“嗨。我在网上买了台新彩电……原来那ว台是结婚的时候买的，坏了小半年，家里一直没电å视看。这次网上特价，就买了一台”。
尔童睁大了眼睛。城里人真会玩。他想。他毕竟是年轻人，虽然他和素า琴只是农民工，自己没有条件网购，但对此多少有些了解。这年头，从鞋子、月饼到充气娃ใ娃，从二手电脑配件到罐装空气，什么เ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在网上买到。
但买一台彩电这种事，尔童倒是第一次亲眼见。这么เ贵重的东西也在网上买？没有看到实物，真的没问题么？
所以尔童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质量不好吗？”
“东西没问题”。皮主管摇头：“问题是他们发到厂里来了。——我在那ว个网站注册的地址是厂里，以前买些小东西也都是在厂里收的。因为ฦ我老婆也要上班，家里白天很少有人，所以厂里收快递方แ便点。但这次买的是彩电，我就专门交代他们给发到家里的地址……结果那边客服搞忘了，还是发到厂里来了。这边保安又是我以前打过招呼的，说有快递不用问我，直接帮我收，结果就这么收下了”。说到这里，皮主管满脸焦虑：“这么大件的东西，又怕个磕磕碰碰，我可怎么弄回家去。真扯淡……本来挺开心的事情，搞得一肚子火”。
原来如此。虽然皮主管说的很多东西尔童听不明白，但他搞明白了最主ว要的问题：皮主ว管现在有一台新的彩电å，在厂里没办法搬回家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我来搬”。
皮主管打量尔童一眼，微笑起来：“好，有你帮忙就好。其实这边叫保安帮我搬上车倒没什么เ问题，就是我家那边下车以后搬到เ家里麻烦。——耽误你一点时间跑一趟了？”
“不耽误不耽误！”尔童忙不迭地摆手。做人要知恩图报，皮主ว管帮他那ว么เ大的忙，出这么เ一点力气根本谈不上报答。
“那我们走吧”。皮主管笑眯眯地从转椅上跳了起来：“别搞得太晚。——你先到เ停车场出口那个保安亭等我，我把车开出来。知道是哪里吧？”
“知道”。尔童开心地笑着，在办公室门口和皮主管分开，很快就来到เ了皮主管说的保安亭。果然看到里面有一只大纸箱，正是一台平板电视的包装。
“哥们，有什么事吗？”年轻的保安马上探出头来，看了尔童领口上的黄边一眼，算是客气地问道。态度和以前尔童当普工ื时的呼来喝去不可同日而语。
“哦，我来帮我们主管搬电视机回去。他去开车了”。尔童颇为开心地回答道。
“这是你们主管的啊”。那保安笑道：“你们很熟吗？进来坐着等吧”。
这真是尔童第一次被保安这么尊重地对待。既ຂ因为他已经成了技术员，也因为他和皮主管的关系。但尔童看到停车场内，一辆黑色的比亚迪家用轿车正在启动，缓缓开了过来，笑道：“谢啦，不用了，应该是他的车过来了”。
保安扫了一眼，便从保安亭钻出来：“是他。来，哥们，我们先搬出来”。
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搬一台彩电那是轻而易举。皮主ว管的车刚停在保安亭门口，他们就把彩电塞进了比亚迪的后座。皮主ว管拿出两ä瓶王老吉丢给保安：“小孙。辛苦你了啊”。
保安接过饮料é，笑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说着就跑进保安亭，为皮主ว管打开了起落杆。皮主ว管向他挥了挥手，向尔童喊道：“我们走吧”。
尔童坐上副驾驶座，在皮主管的指导下系好了安全带。皮主管也递给他一瓶饮料，然后发动了汽车，平稳地驶出工厂。尔童喝了一小口饮料，从侧面看着熟练地操纵着汽车的皮主管，心中满是羡慕。自己้将来会不会有这么เ一天，能在下班之后离开安静凉爽的办公室，开着小车，带着素琴，回到เ他们位于城市内部ຖ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