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被称为内人龚建红的美女配合着天蓬的介绍从车上跳下来，向费齐非常职业地伸出了手:“齐哥你好。”
费齐想也是，天蓬从来没把自己้当作纪检和审计部门的工ื作人员，也就如实说了。
大概关键是他虽然有了工ื作，有了收入，但是并没有发财，并没有需要一生从事的真正的事业，也就更谈不上事业有成了。电脑学校里没有总工，也不会产生总工ื，看来他当总工ื的可能性也没有了，这辈子也不太可能主ว持设计什么เ好机器了。现在的这个ฐ工作虽然清闲，但不够体面，这份儿收入虽然不错，但不足以弥补他被人叉下岗丢â掉的面子。
费齐一边把名片装ณ进上衣口袋一边笑着说：“原来校长和汉灵帝同名。”
他从南马路转到เ联营商店，又向北穿到เ二马路，家具、不锈钢、灯具和铁艺都不是他的本行。转了一大圈，等他回到家时已经是九点多了，老爸、老妈已๐经到五金店去打点了，厨房的饭桌上没铺桌布，但上面有他的早ຉ饭。
“那你不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个城市没有建筑风格，没有人文积淀，没有历史掌故也没有传统小吃。上街时根本不会有遇见名人的惊喜，甚至街头没有打把式卖艺的。街头只有发广告单的、摆地摊儿的、像个ฐ真残疾人一样求助的和卖蟑螂耗子药的。
最后，费齐还是用现代汉语写了一份不是很长的草稿：
月中，费齐去吉林公出，在那儿呆了三天才回来，晚上去电å脑班，教室里杂七杂八的几个学生正围着王凯不知在问什么，嘻嘻哈哈的，他从后门悄悄走到自己้的坐位上，打开前些天编的那个ฐ军棋程序打算接着编，但他发现这个程序已经基本上编完了，而且有些语句编得相当巧妙。他就小声地问刚坐在身边的岳玲，岳玲有些神秘地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费齐给她讲每到这个时候总得穿着雨鞋才行，如果是上厕所，就更是件难事了，不但没处下脚，如果是一大早还得赶紧去，要是过了六点钟大家都方便的时候，可就不方แ便了。这种厕所一小就总觉得要掉下去，前些日子还听说有人在一个ฐ这种厕所里捞手机呢！
“说得好，应该记下来，但记在我这里是当面抄袭。”
“人家没来找你呀？”
费齐也感觉到了她的注意，就把道听途说的关于野猪和熊瞎子的事迹说给小文听，费齐见她将信将疑，就更胡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走，咱们猴子，你不知道吧，每只猴子的屁股上都有一个臣字呢。”
其匪正有眚，不利ำ有攸往。难道毕业时做鸟兽散的大学生有信心、有工夫去占卜或者有耐心去研究中ณ国最艰深的哲学？知不可为而为ฦ之，近乎圣，以不可为ฦ为或可为，又近乎什么เ呢？
卡迪拉克里的空间不小，但对于新娘子蓬ศ松的婚纱还是有些不够，对于新า人的亲密举动就更是不够。建红不满意天蓬ศ这种旁若无人，推开了他搂着腰的手，左右调整了一会儿才渐渐安稳，开始瞒怨天蓬ศ：“你可真是耍活宝，你家叫你干什么เ你就干什么，没羞没臊的，怎么还毛手毛脚的，抱人家下楼ä一点儿也不舒服。”
“我不是怕你累着嘛ใ，我不是怕你踩着你的婚纱吗？”天蓬一副汉奸在鬼子面前通风报信儿时的样子。
“你得了吧你，更累็疼，人家头发差点儿让你给弄乱了。”
“我不是没有经验吗？下次一定改！”天蓬ศ这句话可有点儿画蛇添足。
“你还有下次啊？这回你有经验了吧？你用这经验干什么？”
“我哪敢呐，我这经验留着给他们俩用，我再也不敢用了。”新郎急中生智，指着对面的伴郎和伴娘说。
建红听了并不满足，在天蓬腰上找了一块儿最肉厚处狠狠掐了一把才解了气，然后抬头对伴娘说:๘“宁宁啊，你把镜子拿来，让我照照ั。”
叫宁宁的伴娘一直瞅着窗外，尽量不去看他们两ä个ฐ，听新娘叫她才回过头从包里取出镜子和化妆品，要递过去，建红把天蓬推了起来，一脸讨厌地说:๘“你上那面去。让宁宁跟我坐在一起。”伴娘于是坐过去帮建红补妆。
伴娘看上去是个ฐ很文静的姑娘，叫宁宁正合适。不知是刚才这一阵子忙的还是被新า人过于亲热的动作羞的，脸儿红红的，一直坐费齐身边看着车窗外面，这会儿坐在对面费齐才有工ื夫看她。
费齐就觉得“宁宁”这名字在脑子里，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建红很会选伴娘，但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她今天像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ล一样刺眼，伴娘则像深山的幽兰，衬得建红更娇艳了，反过来也显得伴娘更清澈了。
天蓬潇洒地坐在费齐旁边，弹弹衣襟，给他们介绍道:“这位美眉是小关，是建红的高中同学，在法院上班。”
对面那枝兰花听天蓬介绍了她，就向费齐礼貌地点了点头。天蓬又转过身用拇指指着费齐介绍道：“这位帅哥叫费齐，在永华电脑แ学校教学，讲课绝对是一级棒，他是我认识的顶尖电å脑高手！”
费齐的课天蓬也就是七月份那ว天开车找他兜风时听过少半节，以天蓬ศ的电脑水平也不会和真正的电å脑高手有什么交往。理论上费齐应该说他是井底之蛙才对，但马屁不能说穿，费齐也还不能ม例外，何况拍马屁者从来都不是井底之蛙，所以，他只能ม一笑了之。
伴娘听说费齐是顶ะ尖的电脑高手也并不惊讶，只是笑了笑就又接着帮新娘补妆了。
费齐一开始就惊异于她的清澈，现在更惊异于她的平和与安祥。他想不通这样一个ฐ姑娘怎么会做建红的伴娘，不知是建红身上的清澈、平和他没见过，还是这个ฐ伴娘像建红一样的性格他没有见过。不过这又说明什么呢，自己和天蓬之间又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不是也一样做朋友，而且还做他的伴郎。
新郎不用补什么妆，他自己取了纸巾把脑袋和脖子上的汗擦了擦，对新娘子夸口道：“我说老伴儿，你看我的身子骨儿还行吧？一会儿用不用我把你抱上楼，刚才的经验可用得着了，保证不再弄疼你了，保证不弄乱你的头发。”
他老伴撇嘴儿哼了一声，瞅都没瞅他一眼，只顾补她的妆。伴郎和伴娘却都笑了，不但笑他们夫妇的早衰更笑新า郎的没趣。
费齐这时也有工夫仔细看对面的兰花，她的妆化得很淡，淡得有些看不出来，但她给新娘子补妆却很在行，手法也很熟练。
费齐觉得天蓬管他叫帅哥不大对头，有些溢美，大概ฐ也是因为没有别的什么เ好词儿。新า郎才是真正的帅哥，而他充其量也只比身边的帅哥多一横，是新郎的一个ฐ“师哥”。不过，小关倒是一个真正的美眉，她的眉没拔过、没描过也没纹过，自然弯曲，不粗不细，不浓不淡。
费齐对网络时代创น造美眉这个词的人真是佩服：女孩子脸上最容易造假和粉饰的东西就是她们的眼眉，如果这个眼眉是真实的、美丽的，那ว么，这个ฐ女孩儿一定是真美。
迎亲的车队里有了新娘子就像唐僧的行囊里有了真经，浩浩荡荡地又转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เ了青云小区，费齐和小关帮着新郎、新娘再次整理了一下，等新郎挽着新娘钻出大卡，前方顿时鞭炮声大作。
小区的楼房将鞭炮声聚拢在一起然后再放大，震醒了小区里所有还在睡懒觉的人们。鞭炮也长得出奇，仿佛越长就越能彰显新า家庭财力的雄厚，新า人爱情的持久ื。
伴郎笑了，他又想起了天蓬元帅每当看到เ人家结婚的车队、听到迎亲的鞭炮时必定要说的那一句名言：
“唉，又少了一个姑娘。”
他说这句话时仿佛秋天时数着窗外长春藤所剩不多的叶子，费齐想起了“一片飞花减却春”的诗来，这回轮到他自己้就是主角了，他自己就干了这样一件蠢事、坏事、煞风景的事，大概ฐ他今天不会再有这种感叹了，何况新า娘子早已๐不是姑娘，这变化也不在今天。
好不容易鞭炮燃尽了，他们四个ฐ跟着摄像机上楼，楼ä道里黑乎乎的，估计摄像机也记录不下什么。
突然伴娘呀的一声，扔下新娘子，一下躲在费齐的身后，费齐这才看清原来楼门口埋伏着四、五个好事的小子，一手拿着彩纸往新า娘身上扔，另一手抓了彩纸、玉米花还有各种杂粮和沙子之类的东西来打伴娘，这正是小平同志一再反对的“一只手软，一只手硬”工作方法。
费齐忙拿皮包掩护着小关上楼ä，他自己้也身受其害。后面的坏家伙对逃跑的猎物兴趣更大，对站错队的费齐也怀恨在心，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到他们跑到二楼半时，新娘子才反应过来，忙出来制止：“行了！行了！意思一下就行了！”
她见效果不明显，就转而对身边的新郎施加压力：“你赶快叫他们别打了。”
天蓬挨了掐，只好在后面假惺惺地嚷嚷：“可以了！可以了！”，坏小子们只当没听见，继续追打。没想到新郎喊过几声后突然转为真诚地叫喊，“救命啊！收——兵！”
新娘子的声音尖厉而且权威แ，既ຂ然有女主ว角出了面，加上后台老板已经受到เ了威胁并且发了话，这帮小子也就不敢再造次了，把手背在身后靠在楼道边上等新人上来，这时费齐他们俩已经跑到เ了四楼ä半。
费齐这时才想起一早出门前好像见到有人在预谋这场闹剧，只记得当时天蓬ศ好像提醒他们千万不要伤到新娘。他当时根本没有当回事，因为向来只有打伴娘的，没有打伴郎的，也就没在意，没想到这帮家伙预谋的结果这般厉害，竟然殃及池鱼。
小关虽然早就知道当伴娘有这种危险，但也没见过用沙子打的，仿佛三十多年前武斗的升级。她抓着费齐的胳ฑ膊呼呼地喘气，费齐见她清澈的眼睛里有些怕，心里有些惭愧，又见她的胸一扇一扇地，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马上移走了目光，安慰她说:“没事了，新娘子都发话了。咱们的伟大领袖说了，只要文斗ç，不要武斗！”
伴娘乐了，费齐看见清澈又回到了她的眼睛里，但她也撒开了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男ç女主角这时也在那帮坏小子的簇拥下上来了，新娘拉过小关：“伤着没有？”回过身来恨恨地评价身边的那ว些男人：“你们也太野蛮了！”又转身揭露身边的天蓬ศ道：“肯定都是你的坏主意！”
“冤枉，冤枉，这可不是我的主ว意，这都是他们自发的，不信你问费齐。”
新娘也没真的问费齐，挽着伴娘进了新房。
天蓬ศ把建红接进了新房，时间才八点二十，婚礼的一个ฐ重头戏就算告一段落。
费齐心里觉得现代的男女、恋人交往这样频๗繁、张扬，甚至床都上了，孩子都怀上了，还弄这么เ一套明媒正娶甚至带有原始抢亲色彩的仪式，仿佛用大个ฐ的坛子装了波尔多的新葡萄酒，滑稽倒是次要的，为什么เ现代中国人对仪式的创น新能力如此低下呢？
接下来就是一波波的宾客上楼来参观新房，赞叹，随礼ึ，天蓬嘻嘻哈哈，打打太极拳，最后费齐收银记帐。这些宾客既像是赞助他们的小日子，又像是在购票参观或者是在买饭票。大概过了一堂课的工夫，二叔开始各个房间张罗去饭店了，新娘子这时已经把白色的婚纱换成了一套旗袍，时刻๑挽着天蓬。有人说外面又下了雨，虽然不太大，可也不能浇了新人，大家临ภ时只凑了几把伞，费齐和伴娘选了两把大一些的伞为新า人打着，大家再次上了车，这回车队不再遵守等级制度了，也不再兜圈子，出了小区直奔饭店。
婚礼的酒席摆在了白鹤宾馆三楼的大厅里，这之前的几天，天蓬说一些重要的客人已经由他父母领衔小规模地宴请过了，这样既ຂ可以缓解一下来宾过多的压力，又照顾到了一部分头面人物的隐私、面子和有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今天的宴会只是婆家和娘家的“普客”与天蓬ศ的同事、朋友在一起招待。普客这个ฐ词是费齐发明的，这些客人是一些外围的、不重要的、出手不阔的、平时不大用得着的，有别于贵客、豪客和vip。其实，这种宴会才是主流婚礼的主要就餐形式。
费齐、小关衬托着天蓬夫妇最后来到大厅，天蓬ศ还是那ว身装束，建红身上的旗袍红通通的，说不清是她身上的颜色刺๐眼还是她的线条更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