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站着一个高大黝黑的光头青年。上穿蓝粗布衣，下穿用家染的黑粗布做的抽带肥腿裤。那裤带偏是白的，又偏偏捣乱似的从腰部溜了下来，大模大样地突出在黑裤子中间。但这个光头青年的神是那么自信、自豪。本来么，那ว年——1954年的《群众日报》登了陕西省考上高校的全部考生的名单。第一名，韩城县中ณ学的党治国，考上了清华大学。党治国到清华报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前照这张相。
车厢里的灯突然全黑了。怎么这么早就黑灯了？我跑到车厢过道的灯下看表，可不，才九点嘛。应该十点熄灯的嘛。哦，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拨过手表，我以为反正知道夏时制就行了，连表都懒得拨一下。结果是一下熄了灯，连上床的思想准备都没有。我摘下手表，乖乖๔地往前拨快一小时。看来变革往往带有强制ๆ性。不可能都有了思想准备才变革的。
“从北京开往西安的3๑5次列车，现在到达西安。到站时间八点零六分。”
这位公正的学者于是被推到เ了评级和调资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两年多！她做起了思想和行政工ื作：你哪年工ื作的？哪年当助教？哪年……说来好笑，程渊如把别人的资历一个个ฐ了解了，却唯独在填自己的表时，不知道自己是哪年当的讲师。她完全记不得了。她从来也没想过去记住这个。知识分子追求的，不是职位、荣誉，而是每天去获得更多的知识，同时又贡献更多的知识。
程渊如哪里会想到เ她又会有一个家呢？——或者准确地说，是一个两间房的单元。她真觉得她一人住两间近乎奢侈呢！“程老师，您这家怎么这么เ寒酸？”——学生觉得我这家寒酸了？是啊，现在年轻人结婚，哪家不是沙啊，多少条“腿”啊。一开始就把小家庭布置得像像样样的。现在没有人会认为坐沙就等于是资产阶级。这也不知意味着是前进还是后退？
如果这二十几年来，不是一次次有意识地把知识分子搞臭，现在不也无须给知识分子落实政策了吗？历史老人有时竟如此盲目地往死胡同里走，非要碰了壁，才回到原处。
去台湾？——程渊如慌乱了。是什么样的？唉，没见过。但是总比透顶的国民党好。
这时一位很老的老太走进我家客厅，看着电å视上的美丽的奥林匹克，问：今天是国庆几周年？
坐大轿车去人大会堂开大会，我每每坐在车后座，看一车聪明而沧桑的后脑勺在车里颠簸着，好像在向我述说他们的颠簸人生，又好像在为五千年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作见证。
开放了的中国人，就是比洋人聪明。譬如美国人叫肯德基家乡鸡，中国人一引进来就直接简称“肯德鸡”。
五十年后，19๗99年1้1月在联合国大厦次展出全国政协委员的七十多幅字画ฑ。刘ถ炳森和王成喜代表书画家去了。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开幕式上剪ຘ彩。
寂寂花时闭院门，
美人相并立琼轩。
含说宫中事，
鹦鹉前头不敢。
面对“鹦鹉前头不敢”的局面，党治国认真地开始了他的怀疑。一天吃不到多少东西，所以也干不了多少活。他开始大量读书，尤其是读马列著作。三十多年后他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当不承认重力规律的人从高山上往下跳的时候，重力规律不因为得不到这个人的承认而退避三舍。同样，当个人意志、国家意志以至全社会意志不承认某一经济规律的时候，这一经济规律不仅仍然要生作用，而且生作用的方式是相当无和揶揄的。”“有计划ฐ的盲目生产比之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对生产的破坏更大。”
计划经济要是违反了经济规律，就不是个别的、偶然的违反，而是整体的、“有计划”的违反，后果自然严重。
党治国在生一种变化：由当右派的自觉性向做人的自觉性变化。他那长自黄河边的古朴而青春的体内，自信心正在恢复。他写了一副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