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岚对我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十分恼火：“狄克，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会让一分队的队员产生多少极端的想法吗？你说过，一分队是你和魁队共同的心血，魁队不在了，你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带好一分队……可是现在，你怎么可以为ฦ了一时赌气而这么不负责任地扔下自己的孩子……”
他们说的那个人的我的老搭档，前一分队队长魁萧，我管他叫“老鬼”，去年大约这个时候辞的职，据说去了深圳做建材生意。可是，我能ม和他比吗？他的家境比我差得多，父母常年卧病在床，眼看着医疗费越来越高，他那点微薄的薪水根本无济于事。据队里的前辈讲，在我来之ใ前，老鬼就过很多次牢骚，说什么都涨了，凭啥单单工资不涨？可牢骚归牢骚，特警队不比私营企业，工资都是很稳定的，不能说涨就涨——谁说公务员好了？这就是公务员的悲哀！老鬼渐渐地就沉默了，只是变成了我后来经常看见的傍晚时分点上一支烟对着窗外的夕阳吞云吐雾的雷打不动的样子。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在玩深沉，像很多人一样，我根本意识不到เ当时的他已๐经在考虑辞职的事了。“我从小的想就是当警察。”这是老鬼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些没头没脑แ，像是他自己้的感慨——小时候，理想很美好；长大后，美好很理想。绕来绕去，无非为着一个“钱”字，人也变得庸俗了，理想什么的更是不值一提了。
“嗯……好的……我这就过去。”我有些慌乱ກ地挂了电话，手忙脚乱ກ的开始换衣服。关于国家安全局，我也只是略๓有耳闻——除了知道它是一个半保密的从事间谍与反间谍职业的政府部门，其性质相当于美国的cia中央情报局和fBi联邦调查局的合体，别ี的就都不大清楚了，毕竟警察和特工ื的工作几乎ๆ是风牛马不相及。走在马路上，我还一直在纳闷：国安的特工ื怎么会找上我呢？别不是来调查我的吧？我可没做过什么出卖国家的事啊！
“喂？”电å话那头缓缓地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ç中音，“请问是狄克狄警官吗？”
美黎又开始声泪俱下地痛诉六年训子的血泪史，说得顾ุ某人脸都黄了——真不愧是我妈，说的话针针见血，直戳要害又不带脏字，精辟至极！只是在钦佩之ใ余，我还是习惯性地捂住了耳朵——这分贝高的，震得我耳屎都出来了！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连忙扑过去一把夺过他的手机。顾ุ城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显然我的举ะ动让他很费解。我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是我来打吧——我妈脾ຆ气大，看到是您的电话，肯定不会接的。”说着，我已掏出自己的手机并拨出了一长串ธ号码：“喂？美黎，我爸想跟你谈谈……谈什么เ？嗯……他说他要问你是怎么当妈的，为什么เ不来参加小柚的生日party……”美黎就是我妈，一个明明已经奔五十却坚持认为ฦ自己只有三十多岁的新า潮老阿姨，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横街过市，引来回头率98%ื，总的来说可以用两个ฐ字来概括：妖孽。她甚至宁可自己้的儿子直呼自己้的名字也不愿他叫自己้“妈”，理由á竟是怕把自己给叫老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先帮忙再说。我三下五除二打开手铐，扑向一个离我较近的“海ร盗”并抢了他的枪，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书房的空间不算大，一下子挤进那么多人就显得更加狭窄了，躲闪起来尤其不便，有好几次子弹擦着我的额角飞过，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千万不要笑我是个怕死鬼，我并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希望死亡生的时候我碰巧ู不在场。邓ฑ爷不知什么เ时候凑到了我身边，开枪对付那些“海盗”之余还不忘低声对我说了句：“小子，空手夺械的功夫还不错！”
坏了，邓爷要飙了！我暗叫不好——平时连我和阿都不敢轻易在邓ฑ爷面前说一个“老”字，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犯了他的忌讳呢？看着邓ฑ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我开始暗暗祈่祷ຕ：“邓ฑ爷，千万要冷静啊，冲动是魔鬼呀！”
来吧！我在心里默数到เ三，然后压上弹匣飞快地翻过沙，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空旷的大厅里。枪声果然再次响起，我一边回射，一边灵巧地上蹿下跳以躲避飞来的子弹——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这样一门技术，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技术，而是一种求生的本能ม。“啪、啪”，躲在楼梯下的那个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竟冒险现身想追着我打——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这一不甚理智的举动，想想看吧：偌大一个ฐ客厅里只有一个目标，他却像猴子一样蹦来跳去让你怎么也打不着，你能ม不着急吗？
在最后一轮点射之ใ后，沙外面很快就没有了动静。被我这样一个没玩过真枪的游戏玩家给搞定了，这海盗当得也太没劲儿了吧？就这点素质还出来混，真他妈的丢人！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เ名堂？”邓爷狐疑地看着我，显然是有些火了，“你不刚ธ说喜欢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我告诉你，你的态度给我端正点！我现在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你，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些都是后来阿告诉我的，我，当然就是那ว个“怕是没救了”的毛头小子。阿时常对我说：“你知道那ว时候的你有多惨吗？活像个被撕碎了的洋娃ใ娃，身上血淋淋的，连呼吸都没了，我和爷爷一开始都以为你已๐经死了呢！”我听了只能耸肩笑笑，老实说，对于获救时的情形，我实在是没什么เ印象——我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在当时还能ม感知到什么เ呢？我连自己้是怎么漂到这个上来的都记不得了！有人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而我死里逃生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丧失了遇难前的全部ຖ记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经历过什么都记不得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可我竟然把它们全都给忘了！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受了重伤的我被海水带到这座几乎ๆ与世隔绝的美丽的小上，是阿和她的爷爷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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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每次选拔的要求都不一样，也难怪老毕在退休之ใ前还能ม再参加国安的选拔。“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个让我极度困惑的问题，“刚ธ才你们……说什么变态杀人狂……是什么เ意思？”
“呃……”老毕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互相看看，忽然爆出了一阵没头没脑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怎……怎么เ了？”我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老毕揉了揉笑疼的肚子，“不是有道题问你眼中ณ的特工ื这个职业是什么样的吗？我们三个人的答案都是变态杀人狂……”
“这才叫缘分哪！”阿鸥笑着插口，“所以小唐就给我们起了个代号——变态杀人狂五号小组——这里是2๐0่5๓号房间嘛！”
天哪！听完他们的这番话，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负责招收新人的那些国安高层了——你们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啊！前面那个ฐ“脑残”就不说了，骂你是变态杀人狂的你都照ั收不误……不冲别的，就冲着海大的肚量，我狄克也愿意为这样的人卖命。当然，在我终于成为一个ฐ很“变态”的特工之后，我才了解到เ国安招收新人的一般流程：测体质、测政治背景、测反应度也就是应变能ม力和测忠诚度。虽然每年的试题都会有所变化，测试的方式也会时常改变，但总的来说，范围都不会过这几点。测政治背景，也就是政审，具体审哪些是会有变动的，但最起码要身世清白，无海ร外关系，一般政审不过关，第一轮考核就会被刷下来了。因为ฦ我们这一批准新人都是警察出身，所以体检这关就直接跳过了；我们刚ธ刚ธ通过的第二轮考核则其实是在测小脑แ平衡和应变能ม力，只要你能在规定时间内答出考官的问题而且回答不算太出格，过关不是问题。至于什么才叫出格？对不起，我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
唐卡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你还别ี不信——据不完全统计，由于生活环境的影响，世界各地的情报工作者8๖0%以上都有心理疾病，因为ฦ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就是政府雇用的杀手，当他们的心理压抑到เ了一定的极限，他们就真的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变态杀人狂了……哥们儿，小心点！指不定哪天我们中ณ就会出现一个ฐ！”他忽然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哄谁呢！变态杀人狂？变态偷窥狂还差ๆ不多！我有些不屑地歪了歪嘴：“不至于吧——有那ว么严重？”
“信不信由你。”唐卡连翻了几个白眼，“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说……是政府的眼睛和耳朵。”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唐卡扁着嘴，瞪着他那双小眼睛看我，好像我是个ฐ外星人。“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见他这样看我，我的心里很不舒服——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样的美男吗？“对倒是对，问题是太对了——”唐卡故意拖长声音，滑稽的表情一下子把阿鸥和老毕逗乐了，“哥们儿，你还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我没有……”没等我说完，唐卡已经跳回床上继续看电å视了，老毕和阿鸥也相视一笑，坐下来接着看报纸，只有我还诧异地站在原地——我没有幽默细胞？这怎么可能ม？我觉得我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嘛ใ！都把我当空气？这怎么可以？我决定主ว动过去跟唐卡搭讪，缓和一下气氛：“在看什么เ呢？”
我在他的床边坐下，这才看见一个橘黄色的海绵状物体正在电视屏幕上嗡声嗡气地嚷道：“救生员——我要当救生员——我要当救生员——”……《海ร绵宝宝》？这……这也太幼稚了吧！我转过头来看了看唐卡，他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那个……唐警官，我可以换个ฐ台吗？”我努力了很久，还是叫不出“卡卡”这两个ฐ字，太别ี扭了！
唐卡猛吸了一口柠檬c，眼皮连抬都没抬：“人家是卡卡啦！”他随手指了指身侧：“随便吧！”
我高兴地拿起遥控器就换了一个台——《一起来看流星雨》——偶像剧？还是算了吧；再换一个ฐ台——《一起再看流星雨》——玩我啊？这导演起名也忒没水平，我还“一起三看流星雨”呢！再换台——《天线宝宝》——……更幼稚……怎么เ就没什么可以看的呢？连换了好几个ฐ台，不是肥皂剧就是午间新า闻，我有些泄气了，正想放下遥控器，一旁的唐卡突然尖叫了起来：“等等！——我的《海绵宝宝》呢？快把我的《海ร绵宝宝》换回来！”
“哦、哦。”我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调回了原来的频๗道，他这才安静下来，捧着柠檬c猛吸了几大口。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看得下去啊？！”
“怎么เ看不下去了？你不觉得海ร绵宝宝很可爱吗？”唐卡眨巴眨巴๒眼睛，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好像我问的是一个十分可笑且显而易见的问题。我登时语塞——现在，我真的十分怀疑他的智商到底停留在几岁。“而且，就算是不看也得看啊，要不你还能ม做什么เ？”他接着说，“你知道我们管这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我问。
“四等宾馆。”身后的老毕“嘿嘿”地笑了几声。
“‘四等宾馆’？！”我疑ທ惑地问，“为ฦ什么是‘四等’呢？”
阿鸥抖了抖眉毛：“这还不好理解——早ຉ上等早饭，中ณ午等午饭，晚上等晚饭，睡前等夜宵，简称‘四等’。”
我“呵呵”笑了：“听着怎么有点像猪的生活规律？”老毕接上话：“本来就是嘛，他们什么时候觉得养够了，就该送我们去屠宰场了。”说罢就“嘿嘿”直笑，我和唐卡也笑作一团，只有阿鸥脸色骤变，悄无声息地缩进了一个ฐ角落。我想，当时大概只有我现了他的异样，但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只觉得他很有些古怪。这个小细节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开始渐渐适应这种困于一室的囚徒般的新า生活了。
说实在的，除了不能外出活动，我们的日常生活并没比以前变化太大，甚至可以说是更加舒坦。我已经有很久ื没睡过懒觉了，这下正好一次性睡个够，把参加工ื作以后缺的觉全部ຖ补回来。老毕笑话我：“我敢打赌，你每天睁开眼睛的时间，绝对不过十个ฐ小时。”一觉醒来，我才现大家并不像阿鸥说的那样，都在干巴๒巴地等着开饭，而是在各自进行娱ຉ乐่消เ遣——阿鸥在看报，唐卡则在看电å视——我从来没见过一个ฐ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还会像他一样从早ຉ到晚都坚守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你看宫崎骏之ใ类反战情结的动画电影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条看的竟然还是《海绵宝宝》！……好吧，我真不想说他什么了……
原本正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老毕见我醒了，拉着我硬是让我陪他下。我被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倒不是真的完全不会，不过我对象棋的了解程度也仅限于知道“马走日，象走田à”而已，嗯……好像还有“当头炮，把马跳”什么的……“没关系，只是取个乐子而已，又不用计较什么输赢。”老毕死活不肯放手，并把我摁到了椅子上。我拗不过他，只得陪他下了一盘，没想到他的棋艺比我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于是这盘棋下得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章法。我和老毕只觉得好笑又好玩，而我自己竟也把面子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净，下了一盘又一盘，乐此不疲。唐卡有的时候会凑过头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เ呢？”
“下象棋啊！”老毕吃惊地说，“你没看见吗？”
“真没看出来，”唐卡“嘿嘿”地笑了几声，“我觉得你们是在打麻将。”
老毕把脸一沉，看样子快要作了，我赶紧起身逃离是非之ใ地，一转身却看见阿鸥正呆呆地坐着，目光呆滞而又散乱，根本不是在看手上的报纸。我走过去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