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黄药师而言，黄子唯不仅是他的兄长，更是类似父亲与朋友的存在。这让连清极为意外，原本以为基于“道不同，不相为谋”，黄药师和他的两个哥哥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会比他与黄父好上多少。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至少对黄子唯而言，是如此。
“不必说了，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因为经历了太多。少年心想。
不过是一群攀附权势的小人而已，当年黄家被贬云南之时，他们哪一个不是退避三尺？
“歪门邪道。”
“古人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连清放松了挺直的身体，单手撑在石桌上，斜着细长的眼眸，懒โ洋洋地看向黄药师，“可惜我是不是，小人就是时常反复才能ม被成为ฦ小人。”
只要有轻微的声响，便会惊醒过来。而每一次在容月的身边，他总能ม没有防备地沉沉睡去。在她逝去的日子里，他睡得便比以往更少了。
这让连清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名叫容月的女人。
男子骤然抬头，敛息戒备，但见一辆外表精致的马车从从街道的尽头驶向着他所站立的方向驶来。
雨水持续地从上方แ浇下，他的衣衫全部ຖ湿透了，紧密地贴附在皮肤上，黏腻的感觉着实令他觉得难受。只是，比起此刻๑全身如同受到烈火焚烧般的痛苦，这简直是九牛一毛。右手禁不住捂着胸前，男ç子的身姿隐隐颤抖，额上不断有沁出的水珠，混合着雨水，一同向下滚落。
就在十日前，书房里传出的争执声甚至传到了外面。能ม够让平日里极为注重形象的黄父如此，可以想见，当时的场面如何激烈。
而黄药师在离开书房后，右边脸颊上的红色巴๒掌印也足以说明一切。
此刻是黄药师最为亲近的兄长的婚礼，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无论对少年，还是他的亲人，都是一种伤害。
连清单手扶着黄药师，从后方离开了宴席。
而正在被人灌酒的黄子唯，似是无意识地向着他们看了一眼，眸光中ณ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连清将黄药师扶到了床上，然后将被子展开，俯身盖到เ了他的身上。
咫尺的距离，使得他能ม够清晰地看到从少年的眼角流出的泪水，缓缓地滑下，最后渗进了白色的枕头之中ณ，消失于无踪。
黄药师其实没有他表现出现的那么เ厌恶他的父亲。
通过观察黄慎之与三个儿子的相处，很容易察觉，黄纯景和黄子唯对他都只有敬意，没有一般子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而黄药师就更不用说了。合格的父亲仅仅能够把子女抚养成人，教育他们成为有用的人。而优秀的父亲却能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即使面对这样不优秀的父亲，也不是说放弃就能够立刻๑放弃的，再怎么样，那个男ç人都是自己唯一的父亲，而这里，又是他唯一的家。黄药师并非天生冷血，尽管是天才，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เ不同——对亲情的渴望是人性天生的本能ม。
只是父子间不断加深的矛盾，不断ษ变宽的鸿沟，将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持续地磨损直到到เ完全磨灭。在被人主动放弃与自己้先抛弃掉对方แ的两难抉择之中ณ，黄药师选择了后者。
因为，在后者的选择中，他是背负骂名的一方แ，他的父亲也不会因此产生任何的愧疚。世人皆会以为ฦ一切都是少年的大逆不道，而不是作为亲生父亲的男人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不论未来的东邪ิ是怎样是的工ื于算计，怎样的心狠手辣，在此时，他都只是一个内心温柔尚存的少年。
然而，最容易受到เ伤害的，往往是温柔的人。
为了使自己้不再受伤，人只能ม选择将温柔消耗殆尽，直到เ有一天，心变得坚硬如磐石，也就不会再受到เ伤害了。
连清的手微微动了动，终是触碰到了黄药师的脸上，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他眼角，为他拭去了残留แ的泪痕。在起身离去之时，左手忽然被半梦半醒间坐起的少年一下子伸手握住，紧紧ู的，固执的，像是得到เ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倏地睁开双眼，无机质的黑瞳空洞地直视着前方。
“不要走，不要——”
喃喃低语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在寂静的寝室内响起。
连清坐回了床边，拥住了黄药师，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右手覆在了他的背脊，缓慢而温柔地轻轻抚触。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入了内室，晕染出一片朦胧，空气里隐隐约约地浮动着花园中ณ波斯菊的暗香。少年闭上眼，松开了牢牢抓着的手，转而伸出手臂抱住青年。
肩膀上的衣衫被渐渐打湿，密密地贴在青年肩上的皮肤上，带着冰凉的触感。
“我在这里，什么เ也不用担心，睡吧。”
连清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他很肯定，那个时候，一定没有人像安慰黄药师这样安慰自己。
到后来，愿意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予他安慰的人终于出现了。
可笑的是，他已经不再需要。
世上就是这样的嘲讽，曾经那么用力渴望的东西，永远只会出现在你不需要的时候。
“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醒了，你还是那个ฐ心高气傲的黄药师。”
青年淡淡的嗓音萦绕在少年的耳畔，像是催眠的乐曲，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花香，让他的心神愈加放松，直至完全进入了阗黑的梦乡。
谁也不知道黄药师梦到了什么，又或许所有的行为只是他的一种本能ม反应。
这是连清第一次看到เ如此脆弱的黄药师，也是最后一次。
在这一夜过去以后，黄药师还是那个冷静傲气的少年，他再也没有流露出类似的脆ะ弱情感。而青年时期的东邪，只会让别人感到เ脆弱、不堪一击。
连清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一夜，甚至在很多年之后，都记忆犹新。
可悲的是，那个ฐ时候，他和黄药师都十分清楚，他们之间，是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般相处的日子了。
感觉到少年的熟睡，青年扶着他慢慢躺会床榻，帮他拉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寝室。
在关门的瞬间，连清敏感地转身，不远处的楼ä阁里，站着一个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黄子唯。
穿过曲折的重重走廊，他步入楼阁的同时，对方冰冷的声音在带着凉意的空气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