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富光着膀子，在自家院子的井里提出一只篮子，拎到凉床边的小桌上，抱出一只大西瓜，麻利地切成块，一家三口一边吃着瓜，一边纳凉。
没一会儿，6南家的烟囱就飘出浓浓的白烟来。
“南南，我们也去玩好不好？”
平日里，这里自然就是孩子们的游戏天堂。
“我失败了。”中年男子惨然一笑，脱下手中的钻戒，“当”的扔在桌子上：“你要就拿去。我坐到这里，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然后……”
偷偷咽了口吐沫，神棍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只是个算命骗钱的，而不是一个ฐ心理学家。
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小小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从门到院子都或坐或站着人。汉子们抽着烟，大声地咳嗽ณ、吐痰，运足中气互相高声地对骂着。女人们咭咭呱呱地聊着家长里短，手里的活飞快，不时还抽空骂孩子几句。大姑娘被小媳妇们整得嗔骂不已，却忍不住红着脸竖起耳朵去听那些让人又羞又恼的话题。
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6大元这才咳嗽了一声，涂刚赶忙对着蒙上红绸的话筒拍了几下，
“嗡嗡”的声音立刻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不少。
“各位老少爷们，还有各家的婆娘、媳妇、闺女小子，今天6书记开这个ฐ会，就是要研究一下水的问题，下面有请6书记讲话！”
稀稀啦啦的掌声中，夹着小声的笑闹，6大元接过话筒，用力吹了一下，会场安静下来。
6南也跟着母亲来到会场，他所关心的不在于此，但是他却想了解小时候一直忽视的抢水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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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河上游已经被上坝村打了坝子，要抢水就是去掘坝子。虽然在理论上可以掘了再堵，但是每年的抢水中，都会有人员受伤，只要没有重伤，派出所警察都会例行公事的去转上一圈，安抚一下双方，大致安排妥当用水比例，一般这事也就结了。上坝村不会再次打上坝子，6๔家沟村当然也就用不着掘第二次。
6大元安排的，不过是把村民分成几个组，哪几个冲，哪几个负责挖，哪几个打架、拦截。妇女们也有作用，一般是和对方แ妇女开骂阵，甚至还要动手，互相撕挠一番。孩子们嘛，多半是看热闹，反正河里没水，只要在坝垮了之前上岸，随便玩。
涂ิ刚为了防止抢水行动泄密，甚至还安排了几个ฐ民兵，手里拿着红缨枪在会场周围溜达，现眼生就上前盘问，搞得似模似样。6南在门外听了半天，没了兴致，一转头，正看见6冬生和涂方军并排站在一起，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干什么？”
“南南，带我们玩吧，晚上他们要挖坝。”
凌晨一点，村办会议室门外架起四口大锅，六七个妇女和一个厨子正围着锅忙乎，热腾腾的面汤在锅里翻滚着，巴掌大的肥肉片子散出浓郁๗勾人的肉香。一百来号汉子神情紧张地散坐在场上，将要生的行动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说话声音都很小，远远没有了开会时的热闹。
这种气氛感染了每一个赶过来的人，无论男ç女老少，都小心翼翼，不敢高声，接过厨子递过来的大碗面汤，也不说谢，从边上一张桌上抓起一双竹筷，挟起一筷头泡辣椒，找个ฐ地方แ蹲着闷头就吃。
不到两点，所有的人都吃过了饭，在涂刚的安排下，分成了三个组。最壮的一组拿的都是杠子，他们负责打架。人最多的一组，拿的都是铁锹、锄头、抬筐，他们负责掘坝，其余的人作为机动，带的家伙事也就杂多了。
二三十个壮实的妇女另排一组，她们什么也不拿，撸起袖子，不管是打架还是吵嘴，都能立刻๑融入角色。
6๔大元看了看面前的队伍，露出满意的表情，默不作声地扭亮了长筒手电，挥了挥手，立刻这只部队无声迅疾地动了起来。
6๔南和其他的几十个ฐ孩子，躲在人堆后，看着百十来号排成的长龙，竟然有一种壮怀激烈的感觉。难怪打仗是最能激男人血性的一件事，这小小的抢水行动，都能搞得跟上战场一般，应该每个参与的人都会感到很激动吧？
眼光扫过，竟然现胡开山拎着把大锹也在快步走在队伍中，余燕的父亲，余勇，家里田根本就没人种，同样也挺着胸脯，背着抬筐笑嘻嘻地叼着根烟，一边走着，一边还哼着小调，突然冲着送行的妇女队伍中挤了挤眼。
6南顺着余勇的眼光看去，张秀云正抱着余燕，红着眼睛，挥着手。
哎！这余勇说起来倒不坏，就是太浑了！有这么好的老婆孩子，不好好过日子，偏偏去赌去嫖。这次总算是干件正事了，也不知道回去后在张秀云面前如何显摆。张秀云身子骨不壮实，又不会骂人，妇女队根本没挑中她，所以她只有给自己男人送行的份。
倒是6南的父母都被挑中，6大富拎着扛子负责打架，谢凤英和其他几十个妇女混在一堆，迈着碎步追着男人们的脚步，很快消เ失在村口。
上坝村打的坝子离6家沟村有七八里远，一来一回，等到事情忙好，天都要亮了。6南家里没人，想睡想玩都随便，6冬生和涂ิ方军也野惯了，跟在6南后面玩总是特带劲。不过涂方军看不惯余燕总是跟着6南，而6冬生总是用拳头加以威แ胁，让他不停的确认余燕是6南小媳妇的事实。
“小燕儿！”6๔南跑到张秀云面前，伸手把余燕抱了下来，笑道：“张婶，我带小燕儿回去玩。”
“嗯，别玩太晚，一会儿就睡啊！”张秀云相信6南，总觉得这个孩子有着其他孩子比不上的沉稳和智慧。
6南领着几个孩子进了家，关上门就成了齐天大圣。
家里一个ฐ人都没有，6๔南从饼干筒里掏出一大堆饼干、水果糖来招待，又翻出一堆小人书。6冬生和涂方แ军馋得两只手抓得满满，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用下巴抵着小人书看，余燕吃6南家东西不少，倒没有这么丑态，乖๔乖地偎在6南怀里，听着6南小声地为她讲故事。
几个孩子吃饱喝足玩够，困意上涌，钻进被子横七竖八的睡了起来，余燕象只小猫一般，小小软软的身子钻在6๔南怀里，阖着眼睛，睡得又香又甜。迷糊了半个多小时，6南突然醒过来，悄悄跳下床，拉灭了电å灯，这才现，窗外已经白了起来。
索性去跑步吧！6南套上鞋子，出了门。刚ธ刚关上门，就听见村口突然响起乱腾腾的脚步，竟然快得象是在追贼，十几条浑身又脏又臭的汉子和几个ฐ憔悴不堪的妇女跑的竟然是同一个方向。
生了什么事？6南刚刚ธ想到这点，就听到不远的张秀云家传来“嗷”的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刺得6南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向来温柔可喜，说话低声细语的张秀云竟然会叫出这样的声音！6๔南头皮一炸，又看见村口跑来十几条汉子，簇拥着一个ฐ简易单担冲了过来。
余勇死了！作为掘坝组的人，他冒冒失失地去和人打架，结果偏偏命不好，被人一杠子敲在太阳穴上，当时就倒地不起！
一个ฐ活生生的汉子就这样没了！看着余勇太阳穴上汩汩的往外冒血，所有在场的人都傻了眼，慌得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报案。等派出所民警和上坝村的赤脚๐医生赶来时，余勇早已浑身冰凉。
失手伤人的村民被民警当场带走，愤怒的6家沟村民围着上坝村的人，用拳头和沾满泥巴๒的大脚，把他们打得四散奔逃。即使最后上坝村的村长、同宗同姓的6启胜主ว动挖开了坝，也无济于事了。
披头散，形销骨立的张秀云搂着哭得睡着的余燕，守在火塘前。余勇的几个ฐ表亲帮衬着磕头还礼，6大元派出的治丧组效率颇高，无声而快地主持着吊丧ç。迎客的、收礼唱名的、做饭担水的、采办菜蔬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堂屋的一口薄棺里，余勇头朝大门，穿着簇新的老衣，身上盖着寿被，紧紧ู闭着眼睛，眼睑上还粘着一片灰蝴蝶似的纸灰。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吃过午饭，余勇就要被村里的拖拉机送到县城火化。三天的时间里，张秀云被几个妇女连哄带劝，睡了两个ฐ多小时，喝了小半碗稀饭，其余的时间就那么เ干扛着，余燕被村里妇女抱回去照顾ุ，张秀云竟似不知道一般，除了哭就是怔怔地呆。
“6๔大元，上礼二十元，亲人回礼呐！”鞭炮乱响中，迎客的人大声喊了起来，张秀云身边的一名妇女手一推，张秀云就伏倒在地。
“礼毕！”
张秀云被妇女悄悄地拉了起来，仍然目光空洞，望着空中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