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见他有七八分醉意，因上前问道：“相公尊寓不知在城外，还是城中？若是城中ณ，日色已西，这里到城中还有七八里，也该行了。”燕白颔道：“我寓在城中ณ玉河桥，既是晚了，去罢。”遂立起身来，往外竟走。店主人慌忙拦住，道：“相公慢行，且算还了酒钱着。”燕白颔道：“该多少？”店主人道：“酒肴共该五钱。”燕白颔道：“五钱不为多，只是我今日不曾带来。我赊去，明日叫家人送来还你罢。”说完又要走。店主ว人见他只管要走，着了急，因说道：“这又是笑话了。我又不认得相公是谁，怎好赊去？”燕白颔道：“你若不赊，可跟我回去取了罢。”店主ว人道：“回往一二十里，那有这些闲人跟你去？”燕白颔道：“送来你又不肯，跟去取你又不肯，我又不曾带来，难道叫我变出来还你？”店主人道：“相公若不曾带来，可随便留下些当头。明日来取何如？”燕白颔道：“我随身只有穿的两件衣服，叫我留甚么作当？”店主ว人道：“就是衣服脱下来也罢了。”
话说燕白颔因访阁上美人姓名，忽遇老和尚说出皇庄利害，因不敢再问，恐惹是非，遂忙忙走了回来。到了一个村镇市上，方才定了性，立住脚。他出门时，因瞒着平如衡，不曾吃得午饭。到此已๐是未申之ใ时，肚中ณ微微觉饥。忽见市稍一竿酒旗飘出，满心欢喜，竟走了进去，拣一副好座头坐下。此虽是一个村店，窗口种了许多花草，倒还幽雅。燕白颔坐下，店主人随即问道：“相公还是自饮，还是候朋友？”燕白颔道：“自己饮，没有朋友。”店主人道：“用甚么เ肴？”燕白颔道：“不拘，有的只管拿来。酒须ี上好。”店主人看见他人物清秀，衣饰齐整，料是富贵人家，只拣上品肴馔并美酒搬了出来。
右调《如梦令》云间赵纵题
一日，到了扬州。见地方繁华佳丽ษ，转胜江南。因慕名就在琼花观作了寓所，到各处去游览。闻知府城西北有一个平山堂，乃宋朝名公欧阳修所建，为ฦ一代风流文人胜迹，遂同了去游赏。寻到其地，只见其基址虽存，而屋宇俱已颓败。惟有一带寒山高低遮映，几株残柳前后依依。二人临风凭吊，不胜盛衰今昔之ใ感。因叫家人沽了一壶村酒，寻了一块石上，二人坐着对饮。燕白颔因说道：“我想，欧阳公为宋朝文人之ใ巨เ孽，想其建堂于此，歌姬佐酒，当时何等风流，而今安在哉？推此遗踪，尚留一片荒凉之ใ色。可见功名富贵，转眼浮云，曾何益于吾身。”平如衡道：“富贵虽不耐久ื，而芳名自在天地。今日欧阳公虽往，而平山堂一段诗酒风流，俨然未散。吾兄试看此寒山衰柳，景色虽甚荒凉，然断ษ续低回，何处不是永叔之ใ文章，动人留连感叹。”
晏知府先上轿去了，张寅与宋信携手缓步而归。一路上张寅说道：“小弟因遵家严å之教，笃志时艺，故一切诗文不曾留แ意。近日燕白颔与平如衡略๓做得两ä句歪诗，便往往欺侮小弟。今闻宋兄诗文高于天下，几时设一酌，兄怎生做两好诗压倒他二人，便可吐小弟不平之气。”宋信道：“若论时艺，小弟荒疏久了，不敢狂言；若说做诗，或可为仁兄效一臂之ใ力。”张寅大喜道：“得兄相助，足感高谊。”二人走入城方别了。
原来宋信在扬州被冷绛雪在陶进士，柳孝廉面前出了他的丑，后面传出来，人人嘲笑，故立身不牢，因想晏文物在松江做知府，旧有一脉ำ，故走来寻他。晏知府果念为他受延杖之ใ苦，十分优待。故宋信依然又阔起来，自称诗翁，到处结交。这日，晏知府请在迁柳庄听莺，故同张寅先来，恰与燕白颔相遇。
天子看了大喜，道：“怎么เ又生此年少才女！”因批本道：
读罢，山黛忙令冷绛雪同叩头。谢恩毕，随写短表一章，附奏道：
却说冷家亲亲眷眷，闻知冷绛雪卖与山府，俱走来拦住道：“冷老爹也就没主意，你家又不少柴少米，为甚把如花似玉亲生女儿远迢迢卖到เ京中ณ去？冷姑娘这等才华，怕没有大人家娶去？就嫁个ฐ门当户对的农庄人家，也强似离乡背井去吃苦。”又有的说道：“冷姑娘年纪小，不知世事，看得来去就如儿戏，明日到了其中ณ，上不得，下不得，那时悔是迟了。”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个冷大户只是哭。冷绛雪但怡怡然说道：“只有笼中鹦鹉，那有笼中凤凰！我到เ山府，若是他小姐果有几分才情，与他相聚两年，也不可知；倘或也是宋信一样虚名，只消เ我一两诗，出他之ใ丑，他急急请我出来，还怕迟了，焉敢留แ我！”众亲闻说，也有笑的，也有劝的，乱了两日。
差人应了，不敢怠慢，随即同王媒婆到冷大户家说知此事。吓得冷大户魂不附体，慌忙接郑秀才来商议道：“这祸事从那里说起？竟是从天掉下来的！”郑秀才道：“不必说了，一定是前日宋信受了甥女之辱，他与窦府尊相好，故作此恶以相报也。”冷大户道：“若是宋信作恶，如何王媒婆开报？”一面治酒款待差人，一面就扯住王媒婆乱ກ打道：“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甚开报我女儿名字？”王媒婆先还支吾，后被打急了，只得直说道：“冷老爹不消เ打我，这都是别人做成圈套，叫我报的，我也是出于无奈。”冷大户道：“哪个别人？”王媒婆道：“你想那ว个ฐ曾受你的羞辱，便是那ว个了。”郑秀才听了，道：“何如？我就说是这个小人。不妨事，待我去见窦府尊，讲明这个缘故，看他如何。他若党护，我便到都察院去告。那有宰相人家无故倚势讨良善人家女儿为侍妾的道理？”冷大户道：“须ี得如此方แ好。”
兔走乌飞，海外欣逢评月旦。山黛写完，送与赵公与众人看了，俱手舞足蹈，赞不绝口道：“好想头！真匪夷所思！”宋信惊得哑口无言。山显仁快活不过，只是哈哈大笑。窦国一见山黛才真无疑，回奏自然有罪，因向山显仁再三请罪道：“此一举原非我晚学生敢狂妄上疏，实系舍亲晏知府求诗，为令爱所讥，哭诉不平。我晚学生一时不明，故有此举。今知罪矣！倘面圣时，圣怒不测，尚求老太师与小姐宽庇。”山显仁笑道：“此事目在圣上。我学生但免得以假乱ກ真、有伤国体与关通天子之罪便是万幸了！其余焉能ม专主ว？”赵公道：“不必说闲话，且去回奏天子，再作区处。”大家遂一哄而出。
宋信因回席写了一对，送与众人看。众人见上写着：
却说山显仁退入后厅，与罗夫人、小姐将御赐礼物检点，商量道：“金银表礼，还是赏赐，御书‘才女’四字，与玉尺、金如意，此三物真是特恩，却放在何处？”罗夫人道：“既ຂ赐女儿，就付女儿收入卧房藏了。”山显仁道：“朝廷御物，收藏卧房，岂不亵读？明日圣上知道不便。”罗夫人道：“若如此说，却是没处安放。”山显仁道：“我欲将大厅东旁几间小屋拆去，盖一座楼ä子，将三物悬供上面，就取名叫做‘玉尺楼’，也见我们感激圣恩之意。就可与女儿为ฦ读书作文之所。夫人，你道何如？”罗夫人道：“老爷所论甚妙。”商量停当，到เ了次日，山显仁就吩咐听事官，命匠盖造。真是宰相人家，举ะ事甚易，不上一月，早已๐盖造停当，即将御书的四个大字镶成匾额，悬在上面；又自书“玉尺楼”一匾挂在前楹；又打造一个朱红龙架，将玉尺、金如意供在高头。周围都是书橱书架、牙签锦轴，琳琳瑯瑯，四壁挂的都是名人古画ฑ墨迹。山黛每日梳妆问安毕，便坐在楼上，拈弄笔墨，以为娱乐。
芳草随花，何曾识得春。
一日，天子驾临早ຉ朝，文武百官济济锵锵尽来朝贺。真个金阙晓钟，玉阶仙仗，十分隆盛。百官山呼拜舞已毕，各各就班鹄立。早有殿头官喝道：“有事者奏闻！”喝声未绝，只见班部中闪出一官，乌ไ纱象简，趋跪丹墀，口称：“钦天监正堂官汤勤有事奏闻。”天子传问：“何事？”汤勤奏道：“臣夜观乾象，见祥云瑞霭，拱护紫ใ微，喜曜吉星，照临黄道，主天子圣明，朝廷有道，天下享太平之福。臣不胜庆幸，谨奏闻陛下，乞敕礼部，诏天下庆贺，以扬皇朝一代雍熙雅化。臣又见文昌六星，光彩倍常，主有翰苑鸿儒，丕显文明之ใ治。此在朝在外，济济者皆足以应之ใ，不足为奇也。最可奇者，奎璧流光，散满天下，主ว海ร内当生不世奇才，为麟为凤，隐伏山林幽秘之ใ地，恐非正途网罗所能ม尽得。乞敕礼部会议，遣使分行天下搜求，以为黼黻皇猷之ใ助。”天子闻奏，龙颜大悦，因宣御旨道：“天象吉祥，乃天下万民之ใ福，朕菲躬凉德，获安民士，实云幸致，何足当太平有道之庆？不准诏贺。海内既遍生奇才，已上征于天象，谅不虚应；且才为ฦ国宝，岂可使隐伏幽秘之地？着礼ึ部ຖ官议行搜求。”
话说先朝隆盛之时，天子有道，四海ร升平，文武忠良，万民乐业，是时建都幽燕，雄据九边，控临天下，时和年丰，百物咸有。长安城中，九门八逵，六街三市，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ä，衣冠辐辏，车马喧阗，人人击壤而歌，处处笙萧而乐。真个有雍熙之化，於变之风！有诗单道其盛：
却说宋信得了这个ฐ消เ息，忙寻见张寅，将前事说了一遍，道：“这事不上心，只管弄冷了。”张寅道：“不是我不上心，他哪里又定要见我？你又叫我不要去，所以耽延。为今之ใ计，将如之何？”宋信道：“他既看中意了赵钱二人，今虽寻不见，终须ี寻着。一寻见了，便有成机，便将我们前功尽弃。如今急了，俗语说得好：‘丑媳妇少不得要见公婆。’真若讨两封硬挣书，大着胆，乘๖他寻不见二人之ใ际，去走一道。倘侥幸先下手成了，也不可知。若是要考试诗文，待小弟躲在外边，代作一两ä，传递与兄，塞塞白儿，包你妥帖。只是事成了，不要忘却小弟。”张寅道：“兄如此玉成，自当重报。”
二人算计停当，果然又讨了两封要路的书，先送了去。随即自写了名帖ຆ，又备了一副厚礼ึ，自家阔服乘๖轿来拜。又将宋信悄悄藏在左近人家。山显仁看了书帖，皆都是称赞张寅少年才美、门当户对，求亲之意。又见书帖都是一时权贵；又因是吏部尚书之ใ子；又见许多礼物，不好轻慢，只得叫人请入相见。
张寅倚着自家有势，竟昂然走到厅上，以晚辈礼ึ相见。礼毕，看坐在左ุ，山显仁下陪。一面奉茶，一面山显仁就问道：“久ื仰贤契青年高才，渴欲一会，怎么เ许久ื不蒙下顾？”张寅答道：“晚生一到เ京，老父即欲命晚生趋谒老太师，不意途中劳顿，抱恙未痊，所以羁迟上谒，获罪不胜。”山显仁道：“原来有恙。老夫急于领ๆ教，也无他事。因见前日书中盛称贤契著述甚富，故欲领教一二。”张寅道：“晚生未学，巴人下里之ใ词，只好涂饰闾里，怎敢陈于老太师山斗ç之ใ下。今既ຂ蒙诱引，敢不献丑。”因向跟的家人取了《张子新编》一册，深深打一恭，送上道：“鄙陋之章，敢求老太师转致令爱小姐笔削。”山显仁接了，展开一看，见《迁柳庄》、《题壁》、《听莺》诸作字字清新，十分欢喜，道：“贤契美才，可谓名下无虚。”又看了两，津津有味。因叫家人送与小姐，一面就邀张寅到เ后厅留饮。张寅辞逊不得，只得随到后厅。
小饮数杯，山显仁又问道：“云间大郡，人文之邦。前日王督学特荐一个燕白颔，也是松江人，贤契可是相知么？”张寅道：“这燕白颔号紫侯，也是敝县华亭人，与晚生是自幼同窗，最为ฦ莫逆。凡遇考事，第一第二，每每与晚生不相上下。才是有些，只是为ฦ人狂妄，出语往往诋毁前辈，乡里以此薄之。家父常说他，既ຂ承宗师荐举，又蒙圣奋征召，就不该不俟驾而来。却又不知向何方แ流荡，竟无踪迹，以辜朝廷德意。岂是上进之人？”山显仁听了，道：“原来这燕生如此薄劣！纵使有才，亦不足重。”
正说未完，只见一个家人走在山显仁耳边，低低说些甚么เ。山显仁就说道：“小女见了佳章，十分欣羡。因内中有甚未解处，要请贤契到玉尺楼ä一解。不识贤契允否？”张寅道：“晚生此来正要求教小姐。得蒙赐问，是所愿也。”山显仁道：“既是这等，可请一往，老夫在此奉候。”就叫几个家人送到玉尺楼去。张寅临ภ行，山显仁又说道：“小女赋性端严，又不能容物，比不得老夫，贤契言语须要谨慎。”张寅打一恭道：“谨领台命。”遂跟了家人同往，心下暗想道：“山老之言过于自大，他阁老女儿纵然贵重，我尚书之子也不寒贱，难道敢轻薄我不成？怕他怎的！若要十分小心，倒转被他看轻了。”主意定了，遂昂昂然随着家人入去。
不期这玉尺楼直在花园后边，走过了许多亭榭๓曲廊，方才到เ了楼下。家人请他坐下，叫侍妾传话上楼ä。坐不多时，只见楼ä上走下两侍妾来，向张寅说道：“小姐请问张相公，这《张子新编》还是自作的，不是选集众人的？”张寅见问得突然，不觉当心一拳，急得面皮通红，幸喜得小姐不在面前，只得勉强硬说道：“上面明明刻着《张子新า编》，张子就是我张相公了，怎说是别人做的？”侍妾道：“小姐说，既ຂ是张相公自做的，为何连平如衡的诗都刻在上面？”张寅听见说出“平如衡”三字，摸着根脚，惊得哑口无言。默然半晌，只得转口说道：“你家小姐果然有眼力，果然是个才子。后面有两是平如衡与我唱和做的，故此连他的都刻在上面。”侍妾道：“小姐说：‘不独平如衡两，还有别ี人的哩。’”张寅心下暗想道：“他既ຂ然看出平如衡的来，自然连燕白颔都知道，莫若直认了罢。”因说道：“除了平如衡，便是燕白颔还有两，其余是我的了，再无别ี人。请小姐只管细看。我张相公是真才实学，决不做那ว盗袭小人之事。”
侍妾上楼复命。不多时，又走下楼来，手里拿着一幅字，递与张寅，道：“小姐说《张子新编》既ຂ是张相公自做的，定然是一个奇才子，今题诗一在此，求张相公和韵。”张寅接了，打开一看，只见上写着一绝句，道：
一池野草不成莲，满树杨花岂是绵？
失去燕平旧时句，忽然张子有《新编》。
张寅见了，一时没摆布，只得假推要和，磨墨拈笔，写来写去。悄悄写了一个稿儿，趁人眼不见，递与贴身一个童子，叫他传出去，与宋信代做。自家口里哼哼唧唧的沉吟。一会儿虚写了两句，一会儿又抹去了两句，一会儿又将原稿读两遍，一会儿又起身走两ä步，两ä只眼只望着外边。侍儿们看了，俱微微含笑。挨的工夫久ื了，楼上又走下两ä上侍妾来。催促道：“小姐问张相公，方才这诗还是和，还是不知？”张寅道：“怎么เ不和？”侍儿道：“既ຂ然和，为ฦ何只管做去？”张寅道：“诗妙于工ื，潦草不得。况诗人之才情不同：李太白斗酒百篇，杜工部ຖ吟诗太瘦，如何一样论得？”正然着急不题。
却说小童拿了一张诗稿，忙忙走出，要寻宋信代作。奈房子深远，转折甚多，一时认不得出路，只在东西乱撞。不期冷绛雪听得山小姐在玉尺楼考张寅，要走去看看。正走出房门，忽撞见小童乱走，因叫侍妾捉住，问道：“你是甚么人，走到内里来？”小童慌了，说道：“我是跟张相公的。”冷绛雪道：“你跟张相公，为何在此乱走？”小童道：“我要出去，因认不得路错走在此。”冷绛雪见他说话慌张，定有缘故，因说道：“你既ຂ跟张相公，又出去做甚？定是要做贼了，快拿到老爷处去问。”小童慌了，道：“实是相公吩咐出去有事，并不是做贼。”冷绛雪道：“你实说出去做甚么เ，我就饶你。你若说一句谎，我就拿你去。”小童要脱身又脱不得，只得实说道：“相公要做甚么诗，叫我传出去，与宋相公代做。”冷绛雪道：“要做甚么诗，可拿与我看。”小童没法，只得取出来递与冷绛雪。冷绛雪看了，笑一笑道：“这是小姐奈何他了。待我也取笑他一场。”因对小童说道：“你不消出去寻人，等我替你做了罢。”小童道：“若是小姐肯做得，一好了。”冷绛雪道：“跟我来。”遂带了小童到房中，信笔写了两，递与他道：“你可拿去，只说是宋相公做的。”小童得了诗，欢喜不过。冷绛雪又叫侍儿送他到เ楼下。
小童掩将进去，张寅忽然看见，慌忙推小解，走到เ阶下。那童子近身一混，就将代做的诗递了过来。张寅接诗在手，便胆大气壮，昂昂然走进来坐下道：“凡做诗要有感触，偶下阶有触，不觉诗便成了。”因暗暗将代做的稿儿铺在纸下。原打帐是一，见是两，一快活，因照样誊写。写完，又自念一遍，十分得意。因递与侍妾道：“诗已和成，可拿与小姐去细看。小姐乃ี有才之ใ人，自识其中趣味。”
侍妾接了，微笑一笑，遂走上楼来与山小姐。山小姐接了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高才自负落花莲，莫认包儿掉了绵。
纵是燕平旧ງ时句，云间张子实重编。
又一是：
荷花荷叶总成莲，树长蚕生都是绵。
莫道《春秋》齐晋事，一加笔削仲尼编。
山小姐看完，不禁大笑道：“这个ฐ白丁，不知央甚人代作，倒被他取笑了！”又看一遍道：“诗虽游戏，其实风雅，则代作者倒是一个ฐ才子。但不知是何人？怎做个法儿，叫他说出万妙。”
正然沉吟，忽冷绛雪从后楼转了出来。山小姐忙迎着笑，说道：“姐姐来得好！又有一个才子，可看一个ฐ笑话。”冷绛雪笑道：“这个笑话，我已๐看见；这个才子，我已๐先知。”山小姐道：“姐姐才来，为何倒先知道了？”冷绛雪就将撞见小童出去求人代作，并自己代他作诗之ใ事说了一遍。山小姐拍掌大笑，道：“原来就是姐姐耍他！我说哪里又有一个才子？”
张寅在楼下听见楼ä上笑声哑哑，满心认为看诗欢喜，因暗想道：“何不乘๖他欢喜，赶上楼去调戏，得个趣儿。倘有天缘，彼此爱慕，固是万幸；就是他心下不允，我是一个尚书公子，又是他父亲明明叫我进来的，他也不好难为我。今日若当面错过，明日再央人来求，不知费许多力气，还是隔靴搔痒，不能ม如此亲切。”主意定了，遂不顾好歹，竟硬着胆撞上楼ä来。只因这一上楼来，有分教：黄金上公子之头，红粉涂才郎之面。不知此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