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南四十里地的八塔村,散散落落住着百八十户人家。

村西有条小河蜿蜒着向下流去,村后紧紧依傍的是巍ณ峨的黑石头山,山石裸๤露,犬牙交错。村东有条土路伸向大山深处。过了黑石头山,里面是起伏的高山,山上是密密的白桦林,林子里茅草丛生,偶然几声狼嚎,使人毛骨悚然。村民们农闲的时候,带些干粮上山围猎,野猪、兔子、狐狸什么的,拿到เ古城、聂庄换些日຅用的东西。

这些猎手中要算亢振刚最厉害了,打野狼穿对眼,子弹从左眼进右眼出,皮子一点不坏。亢振刚二十七八年纪,身材粗壮结实,双眼大而有神๰,两颊๐长满短密的胡须,腰里一年四季别着把猎刀。亢振刚不但枪法准,人也仗义,是村里后生们的小“头目”,大伙有什么เ事都爱跟他合计合计。亢振刚没别的亲人,就一个瞎眼老娘๤。

暴风雨那晚村人们都听到เ了白狼的嚎叫,嚎声如泣如诉。几位年长的猎人听到这声怪异的狼嚎急忙推开窗户,白狼电闪一般没入暗夜中ณ,猎人们的脸色刷็地变白。“白狼出现,天下大变。”这是一匹不祥的白狼。

第二天村子里便有了各种恐惧的传说,说康熙十八年山上出现过白狼,那ว年古城大地震,山崩地裂,黑水涌冒,十几万人死于非命;说白狼在嘉靖四年也出现过,那年生大瘟疫,八塔村死了上百口人……

亢振刚ธ不相信这些传说,“哪有这等邪事!”亢振刚一甩手,招呼二旦、二槐几个年轻人上了山,他们一边打猎,一边等待那匹白狼的出现。一连三四天没有现白狼的踪影,大家合计一番决定先回村歇息几天再说。

这天亢振刚和二旦几个猎手刚ธ翻过黑石头山,就看见村子里腾起一股黑烟,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旦说,“莫不是东洋鬼子来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便把打到เ的野鸡、狼全堆在石洞里悄悄摸进村,到了村口几个人分散开。

村子里鸡飞狗叫,一队一队的日本兵横冲直撞。亢振刚和二旦先躲进村后的破庙里,又翻过烂墙头跳进二旦的院子,听见屋子里有人叽里咕噜地喊叫什么,两人迅躲进柴房里。

“太君、太君,饶了她吧……”二旦爹。

门哗啦一声,二旦爹仰面八叉摔出来,屋子里二旦ຆ媳妇战战兢兢的声音。嘶的一声,二旦媳妇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振刚ธ哥!”二旦看着亢振刚。

亢振刚ธ眼睁得大大的,听到屋子里有什么摔倒的声音,亢振刚ธ摸出门后的镢头,踢开门闯入正屋。日本鬼子已褪下裤ไ子,抱住二旦媳妇压在地上,听见门响反过脸来。

“狗日的!”亢振刚眼一红,镢头死命地刨去。

嘭的一声,镢把白森森裂断,鬼子软绵绵倒下来,二旦媳妇急忙爬起来。亢振刚ธ摸摸鬼子,现还有一口气,干脆ะ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手中的半截棒子照准鬼子的脑袋又是一阵乱ກ砸。

血汩汩流了一地。一家人都吓傻了,半天不知做什么好。邻居院里几个日຅本鬼子追得鸡咯咯乱飞,有一只鸡尖叫着飞入二旦ຆ院里。门一响,一个ฐ鬼子探进头来,一家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亢振刚握着半截棍子躲在门后。

这时村口的哨子响起来,鬼子转身向村外跑去,一家人稍稍喘口气。亢振刚和二旦急忙把鬼子尸体搬起来扔进屋后的山药窖里,二旦媳妇用灰把血埋住,二旦ຆ老汉捡起地上的长枪塞进炕洞里。等一切都弄好了,几个人互相看一看,亢振刚嘱๥咐二旦,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弄死日本人的事捅出去。

亢振刚ธ从二旦家出来,街上人们救火的救火,搬东西的搬东西,有个老人坐在地上嚎,“这些挨刀砍的,抢了我的猪不得好死。”

亢振刚回到家里,见柴门踢倒,烂盖窝扔在当院,坛坛罐罐砸了个稀巴烂,娘跌坐在地上,头乱蓬蓬ศ的,手摸索着要站起来。亢振刚把娘扶到炕上,娘知道振刚回来了,手哆嗦着去摸振刚,嘴里一个劲地喊着,“亢儿,亢儿。”生怕亢儿身上短了什么。当确知振刚ธ好好的时,老人的瞎眼里竟生生流出两滴泪来。“这就好!这就好!”亢振刚ธ安慰娘几句,便听见隔壁二槐家揪心裂肺般的哭声。

亢振刚从墙头上翻过去,拨开众人,只见二槐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肚脐眼儿上两个血口子还在冒血泡,二槐女人趴在二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二槐!”亢振刚眼也凸出来。二槐是和振刚从小耍大的朋友,现在突然被鬼子杀死怎能不怒!振刚的拳头攥得叭叭作响。

原来二槐和振刚在村口散开后,刚露头就被几个ฐ鬼子看见了。鬼子们看到เ二槐背着火枪立刻卧倒。子弹嗖嗖嗖蹿过来,二槐转身就跑,鬼子们从后面追上来,子弹在二槐左右飞过。跑到เ河边,二槐本能地摘下枪来,就像过去打野猪一样,一边跑一边摘下背上的火枪,反身,瞄准,砰的一声,猎物应声而倒。这一次或许是有点紧张吧,二槐ຈ刚端起枪鬼子们已๐追到眼前๩,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肚子上已๐感到有把冰凉的东西钻进去。

二槐仰面朝天倒下,倒下去的一瞬,他还看见了鬼子的脸຀,那孩子很小,刺刀拔出来时,一股血便射向那孩子的脸。

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折腾了一整天的八塔村沉沉睡去,几处废墟上还冒着青烟。一场更大的毁灭性的灾难正悄悄向村子袭来。

这时那匹大白狼又悄没声地出现在黑石头山上,静静地蹲在那里遥视着一望无际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