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正小说网 > 武汉爱情往事 > 第一部分 第16节:随风坠落的火车票

第一部分 第16节:随风坠落的火车票

沈小眉和林雅茹有过一次短兵相接。

我说谈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人看见就看见呗,有什么เ好怕的。

我这才知道这个ฐ柔弱的女孩原来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生活压力。我一下动了怜香惜玉之ใ心,我对周建新说,这丫ฑ头是肯定不能再去吉庆街卖艺了,你老爸认识的人多,帮她找份工作吧,最好是当老师。

说到เ这里,我看见周建新偷偷地抿着嘴๨笑,他可能ม是觉得我说出这种义正词严的话出来很滑稽。

可有一天课间休息时分,我跑回去拿遗忘在寝室的课本时,却现周建新装ณ病没去上课,正躲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aທ片。被我窥破秘密后,周建新面红耳赤地求我,姚哥,看在上下铺的份上,你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这个ฐ星期我天天请你下馆子!结果那个ฐ星期,我吃得油嘴滑亮,足足长了5斤肉。

我听了一时无名火起,我说周建新า你他妈的装什么清高,你大学的时候偷偷躲在寝室里看黄色影碟你当我不知道?你今晚要是不出来,我们就枉为ฦ同学一场。说完,我挂断ษ了电话。

我心里一动,偏头去看沈小眉,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忍不住伸手在她脑แ袋上摸了一下,笑着说,苕丫ฑ头,知道关心你姚哥了?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我还没讨老婆,舍不得死呢!

车过龟山的时候,沈小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说好好的你哭什么。她哽咽着说,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和弟弟妹妹跟老爸在龟山上看流星的情景。老爸说,每一颗๣流星滑过天空,就有一个ฐ好人要死了。我现在不敢抬头看夜空,我怕看见流星啊,怕老爸真的要走了。

我动了恻隐之ใ心,就托朋友帮朵朵在胭脂路的一家衣服专卖店找了份工作,但她只安分守纪了几天,以后还是忍不住把不同的男人带回来。

我曾质问朵朵为什么เ要骗我,她却振振有辞地说我什么เ时候骗你了,营业员也๣是卖东西,当小姐也是卖东西,不过卖的是自己的身体,两ä者的操作方式都是一样的嘛ใ。我把自己叫营业员也不为过吧?她的这套狗屁理论让我哭笑不得。

我和沈小眉在商场里一层楼一层楼地转着,不到半个小时,我的左右手就拎满了各种购物袋。

在地下停车场泊好车,我刚ธ出来,就看见沈小眉笑盈盈地站在前面朝我招手。我走到เ她身边,她立即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歪着头反复打量我,心疼地说,姚哥,你最近几天真是瘦了不少,用脑过度吧?等下我给你买点补脑的营养品,晚饭我们去谭鱼头吃火锅,听说吃鱼头也๣挺补脑แ的。

沈家花园后面是一条铁ກ路。小的时候,我常常坐在铁路旁边那堵残损的古城墙上看着火车呼啸而过,没有火车的时候,我就那ว样无຀聊地看着铁轨沉默地伸向远方,想象远方会是一个怎样花花绿绿的世界ศ。但有时我也会和甘勇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向从城墙脚下走过的漂亮女孩吹口哨。

但很不幸的是,我天生对数字极不敏感,有时连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记不住,这不,今年的2๐月17๕,我又忘记了是沈小眉同志伟大的诞辰。

我开始起身买单。沈小眉好奇地说,那ว我跟你一块去吧,看看你们记者是怎样工作的。别人都说你们是无冕之王,我想看看你是怎样当这个无຀冕之ใ王的。我笑了笑说,也๣好。

我驾驶的切诺基艰难地行驶到เ桥头堡,就再也๣插针ฤ不进了,堵塞的车辆已经排成了长龙。我跳下车,掏出记者证,跟值勤的交警表明身份和意图,要他帮我把车子移到เ一边,然后拽着沈小眉就往桥中心跑。

沈小眉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姚â哥,好在我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

一路狂奔,再层层扒开人群,我终于挤到了一群警察的面前,他们正准备把我推开,我告诉他们我就是姚â伟杰,那个ฐ要自杀的人要找的记者就是我,他们这才放我过去,同时又问我身边的沈小眉是什么เ人,我撒谎说是我的同事,也๣是记者,沈小眉这才得以和我一块过去。

试图自杀的那个小伙子正坐在长江大桥的栏杆上,他的身子很单薄,桥上风很大,似乎随时可以把他吹下去。围观的人群和堵塞在桥上的车辆黑压压的一片,许多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嘴里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那个ฐ小伙子如一尊入定的佛一般,对外界ศ的这些纷纷扰扰视而不见。

又走近了了两步,我终于认清了这个ฐ小伙子。

大约是三天前๩,他到เ我们的杂志社ุ来了一趟,前台小姐把他拦住了,问他找谁,他说谁都不认识,就是来找这里的编辑诉诉苦。我们杂志社经常有这种苦大仇深的人来造访。正好那个时候我从大堂经过,前๩台小姐就把他推给了我。

小伙子告诉我他是重庆人,从小就被家里当作女孩打扮,慢慢的他也就养成了女人的心理,一心想做个ฐ女人,常常偷偷地搽点胭å脂口红什么的,因此没少被别人耻笑。他今年2๐8๖岁了,在外面打了1้o年工,积攒了2๐万元钱๥,他听说武汉的协和医院可以做变性手术,于是怀揣着这笔钱๥坐火车来到武汉。下了火车后,他问别人协和医院怎么走,这时有两个男ç人说他们也是去协和看病的,可以带他去,他果真相信了。结果走了几个小时也๣没看到医院。又累็又饿时,同行的一个男ç人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他喝了以后就迷迷糊糊的,等他清醒过来后,那两个ฐ男人已๐经不见了,他身上的两ä万块钱也不翼而飞。

他这才意识到遇见了骗子。他去报警,警察虽然立了案,但也坦率地告诉他,想把钱๥找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他身无຀分文,在街上流浪了两ä天,饿了就到垃圾桶里捡点别人吃剩ທ下的饭菜,困了就睡在天桥下面。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เ了我们的杂志社ุ就在武汉,他一直很喜欢看上面的文章,每期都买຀,于是一路打听了过来……

我看见这个ฐ小伙子虽然长了喉结,但言行举止确实很像女人,声音尖细尖细的,皮肤白嫩细腻,而且眼神中ณ透露出来的那种憔悴和绝望是很难装出来的。

我告诉他,我能ม帮助他的就是给他一张回重庆的车票຀钱,我说你赶紧回家吧,以后在外面多留แ个ฐ心眼。

他千恩万谢地拿着我给他的2oo多块钱走了,那是我刚刚从邮ุ局取出来的一篇文章的转载费。他走后,我突然才想起,应该问他晚上有住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应该安排他在招待所住一晚。但当我冲出大堂时,他已消เ失在春天的阳光里。

那ว个小伙子坐在栏杆上,也认出了我,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他说姚â记者,你终于来了,我以为ฦ再也见不到เ你了,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还没有回重庆,是不是钱๥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他,千万不要因为没钱๥就想不开。

他一听,立即嚎啕大哭起来,搞得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他哭着告诉我,从我们杂志社出来后,他就买了张第二天早晨回重庆的车票຀,因为ฦ当天晚上没地方睡,他就露宿在解放公园里面的长椅上。但半夜时分,他被惊醒了,三个ฐ男ç人捂着他的嘴巴,把他强行拎起来,带到เ一片树林里,野蛮地强暴了他。以前在采访中ณ,我也遇到เ过男人被同性恋者强暴的案例,男性受害者比强奸案中女性受害者受到เ的身心的创伤更大,也更难治愈。这个小伙子是个渴望变性的男ç人,身兼男人和女人的双重特征,他身心受到เ的巨เ大伤害更可想而知了。

这时,我突然记起痞子蔡的一句话:“如果把整个ฐ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整个ฐ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吗?不行。所以我并不爱你。”

如果那ว几个强暴这个ฐ小伙子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们的阳具割了喂狗。他们会出现在我面前๩吗?不能。所以我只能让愤怒的烈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告诉他,每个ฐ人的一生中ณ都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永远不要把自己当成世界ศ上最悲惨的人。只要挺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雨季总会结束的,太阳总会出来的,面包会有的,房子和汽车都会有的,你要成为一个ฐ女人的梦想也๣终归会实现的。

我把当时能够想得起来的一些俗套的励志语言都倒了出来,可是,却觉得这些语言在一个死意已决的人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

我又指着身边的沈小眉说,你看,这位女孩,她老爸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跟植物人没什么两ä样,她愿意倾家荡产来挽回她老爸的生命。可是你呢,年纪轻轻的,不过就是受了一些挫折就放弃了生的希望,你知道医院里还有多少绝症病人在时时刻刻与死神顽ื强地抗争吗?其实一个人只要还拥有健康,就说明他还拥有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只要还拥有健康,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那个ฐ小伙子苦笑了一下,说,姚记者,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来,当别人奚落我时,嘲笑我时,当我遇到เ挫折时,我总是用你说的这些话一遍遍地来安慰自己้,可是到头来,我还是一次次被伤害,我看不到เ希望,看不到เ前途。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我觉得自己้已๐经承受不了了。真的,姚记者,我现在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我坐在这上面,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而我以前๩是有恐高症的,站在三楼上往下看一眼都会头晕,但我现在不了。我内心很平静,我觉得我自己้就要解脱了,另一个ฐ世界一定不会有这么เ多的痛苦。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是有太多的人都在伤害我,包括我最亲的人,只有你在关心我,帮助我,没有一点目的。我很感激你,要是我是个女人,一定好好地爱你!我要求见你一面并不是要听你的安慰,只是想在临ภ走前๩跟你告别一声,你多保重!

话刚说完,那ว个小伙子就跳下了桥。桥上顿ู时响起一片尖叫。沈小眉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怀里,闭着眼,嘤๒嘤๒地哭泣着,不敢看眼前的一幕惨象。

小伙子跳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从他上衣口袋里滑出来,随风飞舞,缓缓坠落,我想,那ว一定是他用我给他的钱买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吧。

尽管桥下早有几艘警方的橡皮艇在等待施ๅ救,但在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倘若不是奇迹生,任何人都是不可能ม生还的。两个ฐ小时后,正在公安局接受询问的我接到消เ息,那ว个ฐ重庆小伙子的尸体已๐被打捞出水。

很多日子以后,我仍然时常想起那天在长江大桥上劝说那ว个小伙子的情景,想起他憔悴空洞的眼神๰和苍白瘦削๦的面庞,想起他对生命的绝望和对温暖的渴望,以及那ว张随风旋转坠落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