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太狠，自家兄弟都眼瞅着饿死不管。这他妈还是人吗？岂止是为富不仁啊！”
“就怕到时候，人家自己还接不上顿儿呢。”
停了半刻，他一个鹞子翻身，像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下边哥儿俩先是看傻了眼，大气不敢出，接着兴奋地哇哇直叫。
青儿不明白，这是她亲妈嘛。
爱叫啥叫啥，他俩才不理会呢。嘉ล富能像变戏法儿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毛桃，或者几颗酸杏给青儿。都是刚从人家树上摘的，十有**都还没熟,又酸又涩。别人咬一口，立马呲牙咧嘴地吐掉。青儿不会，她觉得比她家成天摆着瓜果更有味儿，她稀罕。
可想而知，闻家的青砖大院，还真不是那么好进的。人家待人接物，不是压低你，是抬高你。高得让你自己都觉得，这不是因为你配这待遇，而是因为人家的身份教养使然。
她父亲闻天城，随父学艺多年，在前门外开了家绣庄。后因段祺瑞攻打张勋，绣庄在军乱ກ中失火被烧。加之父母年事已高，便回了老家，在镇上盘了家店。
羊群里有只又高又壮的公羊爬子，极好斗，但很听他的话，是他的白马。只要他一声口哨儿，公羊便应声抬起前蹄，做腾空状。耿直脖子，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只等主人手一挥，它便低头弓背，卯足全身力气，将一对粗壮的大角抵向对面的敌人。
他立马来了jīng神。丢â掉锄头，破褂子往地上一铺，舒舒服服躺下来。高跷着二郎腿，对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想他喜欢的姑娘青儿。
时值乱世，皇帝ຓ废了，大总统却是走马灯似的换。再加上小rì本的野心越来越大，吞了东三省，没来得及倒嚼，就惦记入关了。
那些“肉票儿”哪有傻子疯子、瘫炕上的废人？不是家中的顶梁柱，就是千顷ั地一棵苗的独生子。谁家倒八辈子霉遇上了绑匪不是倾家荡产，就是家破人亡，真是应那句古话：穷山恶水出刁民！更大胆的直接就砸明火、劫道。
“三姨夫，我是程府啊，刚ธ从上王庄我二舅那ว儿过来。”
男人楞了一下，半天才似乎想起来。
“他大姨那ว儿的？”
“是是是，多年没见，您可好？”
男ç人这才挤出一丝笑容，不情愿地闪开半扇门让三人进院。
“山子，搬出条凳子来。”
打北屋出来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将条凳放在三人面前。接着跑出两个ฐ更小的孩子，还有一个ฐ二十七、八岁的俊俏女人，端着茶壶。程府猜测这就是那位填房的三姨了。
“这是我三姨？”
女人闻听一愣，看着那男ç人。
“三河他大姨家的孩子。”
“我打量是收山货的小贩。原来是外甥来了，快坐。”
俗话说：集贸头的人，背乡村的狗，都是厉害的主儿。前者因见多识广而眼毒；后者因太闭塞而jǐng觉xìng奇高。程府的这位三姨夫就是典型的前者。他一看三人这打扮，一定是投宿来了，便劈头就问：“咱实在亲戚，不必虚套。这么晚了，你们是不是来借住的？”
“还是您看的准。这不家里遭灾了，闹蝗虫，庄家都吃秃了。俺仨人想倒腾点山货回去，赚点嚼谷。您街里不是有闲房嘛，我们想住十天半个月的，收了山货就走。这点钱给您和三姨买壶茶喝吧。”说着掏出几块大洋递给他。
“这孩子，还挺见外的，花什么钱啊。”嘴上客气着，手接过钱便递给了自家女人。“那这么เ着吧，叫你三姨给你们打点洗脸水，再弄点饭先吃了。完事儿让山子带你们过去就行了。铺子还没上板，我就不陪你们聊了啊。”说着话，给女人递个ฐ眼sè，就奔前边铺子去了。
“山子，快给表哥打洗脸水去。”女人手里拿个ฐ铜盆招呼道。
“不用了，俺自个ฐ儿来就行。”程府忙接了。
“那成，你们先洗洗，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受累了，三姨。”程府陪着笑脸。
过了有柱香的功夫，女人用盖帘ຈ端上来两ä张韭菜馅的大糊饼，上面星星点点浮ด着几块鸡蛋，摆在院中ณ的石桌上，又端来三碗米汤。三人肚子早ຉ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咕咕干叫。见了香喷喷糊饼，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天也黑了。三人辞别这对夫妻，跟在山子后面，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了一座旧ງ宅院门前。这就是此行三人的临时栖所了。
山子熟ງ练地开了门，不知什么东西听到เ开门声，呼啦啦飞了起来，吓了三人一跳。
“没事儿，是鸽子。”三子说，拿手里的马灯照了照。
借着灯光，看见几只鸽子站在房檐下的木架上，“咕咕咕”叫着。院子里竟然摆着三口大缸，足有三尺多高。
“呵，这么多大缸。”
“嗯，一只水缸，另外俩装ณ粮食。”这孩子很聪明，说话简单明了。
推门进屋，他从灶台上找到一盏煤油灯，点着了端进里屋，放在一张落满灰尘的八仙桌子上。炕上光板一张苇席，没任何铺盖，席上也是一层土。
“你们自己收拾吧，我走了。”说完提着马灯，连蹦带跳地出去了。到大门口还小大人似的叮嘱道：“你们自己้来栓街门。”
“哈哈，这小子人jīng啊。”嘉ล贵夸道。
“不看看他爹，一眼就看出咱干啥来了。”
“你这三姨从来没见过面？”
“我只见过死了的亲三姨两ä回。”
“累死了，都快散架了。”嘉ล贵嚷嚷着。
“你还累？担子我挑的最长。你个少爷的身子。”犟牛抗议了。
“唉，少爷的身子，长工ื的命啊。看看，脚底都磨出血泡来了。”嘉ล贵接过话茬儿自嘲道。
“哈哈哈，为啥是长工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