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鉴成仰靠在车窗上养了一会儿神，再睁开眼睛，列车已๐经快到三十四街。隔着好几排人，车厢对面坐着的一个八、九岁的美国小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小女孩纤细的个子，一头长发披在肩上，被风吹得有些蓬乱，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在纽约十月沉的天气里不以为意的穿了条红黑格子的薄昵短裙。小女孩用吸管喝一杯粉红色草莓饮料é，淡淡的眉毛微微耸起，两ä条细长的腿悠闲地前后晃荡，小腿上苍白的皮肤隐约透出微蓝的静脉ำ血管。
许鉴成揉揉前额，又按了一会儿太阳，叹口气，心里有点后悔六月份接受了那ว个ฐ和洛杉矶分公司合作的项目。看着不错，但压力很大，现在他两ä星期飞一次洛杉矶，依然问题一大堆，几个月后地区总监要来视察，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行，这道题目以后肯定会考到，所以我要教会你。俗话说‘给你吃鱼不如教你怎么เ抓鱼’，我现在就是教你怎么抓鱼。”
“我又不喜欢吃鱼。”
“我是打个比方แ。”
“你怎么知道这道题会考到？”
“因为我被考过无数次，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被考过无数次，你不相信的话去问你哥，他肯定也被考过无数次。”
“既然大家都知道肯定会考，那么出题目的人应该也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出这个题目了啊。”
汤骥伟不再理她，顾自往下讲，“嘉嘉，这道题目的关键你知道是什么？记住了，就是，**，是一个头，两ä只脚๐，而兔子呢，是一个ฐ头，四只脚。对不对？”鉴成明白了，他讲的是那道经典的“**โ兔同笼”问题。
“就是这个？”
“你知道就好办了。那我们来假定笼子里有x只*โ*，有y只兔子，一只**โ有一个头，一只兔子也是一个头，那么x加上y就应该等於35๓…”
“干嘛要假定？去看一看不就都知道了吗？还有，既然养得起*โ*和兔子，就应该买得起两只笼子，把*โ*和兔子放在一起养，小里小气，还好意思问人家几只**几只兔子…”
鉴成忍不住笑起来，“汤骥伟，初二才学二元一次方程组呢。”
“我知道。我这是提前灌输，就象练长跑小腿先捆上沙包，等习惯了以后拿掉沙包，就跑得比人家都快。”
“你要考虑具体情况，以她现在的水平，只要能不落在人家后面就已经很好了。”
“好，那我们用一元一次方程来解。假定有x只**，那ว么，兔子的数目就应该是35-ๅx，因为一只一只**โ有一个头，一只兔子呢，也是一个头…”
允嘉叫了起来，“不是刚ธ才还说有y只兔子的吗？怎么一下子变成3๑5-ๅx了呢？”
“3๑5-x就是刚才的y。”
“瞎说，本不一样。”
“它们看上去是不一样，但实际上是一样的…”
“看上去都不一样，实际上怎么可能一样？”允嘉敲敲桌子，开始胡闹，“还说教我，越教越糊涂ิ!”
“嘉嘉!ำ”鉴成喝了她一声。
“许鉴成，这道题目你自己教吧，”汤骥伟叹口气，放下笔，背起自己้的书包，“我没办法了。”
晚上，鉴成冲上一杯咖啡，放在允嘉ล面前，沉着脸说，“喝了。”
允嘉乖๔乖地喝掉咖啡。
鉴成摊开草稿纸，“你不要说话，就听我说。”然后，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大笼子，再画一只*โ*โ和一只兔子。
允嘉看着他画完，突然抬起头来问，“鉴成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些题目都像是傻瓜出给傻瓜做的？”
“这一道问几只**几只兔子，那ว一道问几头猪几头羊，还有，”她嘟着嘴翻开假期作业本，“你看这个，一家有三个儿子，老二比老大小两岁，老三的岁数是老大的一半，三个人岁数加起来是多少多少，问他们都几岁…”她圆睁着眼睛盯着鉴成，“我不是想招讨人嫌，我是真的不懂ฦ一只笼子里放几只**โ几只兔子有什么要紧。”
两人对看几秒钟็，突然，鉴成笑了起来，“给你看样东西。”
他拿出中考的一份物理模拟试卷，上面最后一道加分题是问假如天上的雨以一秒五滴的速度、夹地面六十度角落下来，而某人要从aທ点走到b点当中若干距离，要保证身上淋到最少的雨点，需要以什么เ速度前进，身体应该弯到เ哪个角度。
他念完题目，两个ฐ人一起哈哈大笑。
“嘉嘉，你没说错，这些题目的确是傻瓜出给傻瓜做的，但是，有时候，我们必须把它们做出来，而做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给那些傻瓜看，我们不是傻瓜。只有先证明了我们不是傻瓜，才有资格当聪明人，你懂ฦ吗？”
允嘉仔细看看鉴成的考卷，验明他的确算对了那个倒酶蛋应该在每秒五滴的雨里以什么速度什么角度往前跑拿到那十分，点点头，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教我吧。x只*โ*y只兔子，然后呢？”
“我教你一个简单一点的办法，用不着x啊y的。我们就让那ว些**和兔子都来表演一下杂技，每只*โ*都抬起一只脚，每只兔子呢，把两只前脚抬起来，”他一边画一边解释，“等他们把脚都抬起来，所有的**和兔子着地的总脚数，就减少到了原先的一半，也就是47只脚。这个ฐ时候，**变成了一个ฐ头和一只脚，兔子变成了一个
头和两只脚๐，那么用着地的总脚数47๕减去总头数35……”
“就应该等於兔子的只数，”允嘉眼睛一转，叫起来，“然后再用35去减，就是**的只数了，对不对？”
三十分钟后，允嘉算出了“**โ兔同笼”、“猪羊同圈”，以及那一家三个不知道自己้多大的傻儿子的年龄。鉴成检查一遍，全做对了，他允嘉的头，“你很聪明啊。”
“我心情好的时候就聪明。”
“明年就要考中学了，你要用功，争取上个ฐ好一点的中学。”
“然后呢？”
“然后考个好一点的高中。”
“然后呢？”
“然后上大学啊。”
“你想上大学吗？”
“我想上北大，也就是北京大学。”鉴成脱口而出。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家里人说将来的志愿。
“北京大学…在北京吧？”
“北京大学当然在北京。”
“北京…南京…北京比南京远，是不是？”
“你地理课怎么学的？”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帮允嘉补补地理的好机会，叫她把地理课本拿出来，“我们住在…这儿，北京，就在这儿，这上面的每一厘米代表两ä百公里，那么เ，我们算一下，从这里到北京有多少公里…”
“从我们家到我的学校，有没有十公里？”
“一公里都不到。”
允嘉吐吐舌头，“真的很远。”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鉴成哥哥，你很想去北京吗？”
“也说不上很想，”鉴成想了想，决定不说出自己向往北京的真正原因——估计说出来允嘉ล也不会懂，“我觉得北京应该挺好玩的。还有，乌克兰也想去。”不知不觉，他已经被允嘉ล同化，背着汤骥伟叫他“乌克兰”。
“你能考上吗？”
“不知道，北大很难考的，去年我们学校只有三个ฐ人考上。”
“你成绩没有乌克兰好，不一定能ม考上吧。要是考不上，你怎么办？”允嘉歪着脑袋，嘴里含着自动化铅笔头上的小橡皮，用一种吧答吧答的眼神看着他。
“乌鸦嘴，”鉴成皱起眉头，“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允嘉嘻嘻一笑，“你的成绩就是没有乌克兰好嘛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