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在田à埂上绊了一下，摔了个跟头，不再跑了，趴在地上哭了起来。阿昌从娘身边擦身而过，把行李丢给娘，娘眼圈红红地看着他，他有点懵，她们这是怎么啦，吵架了吗？阿昌去拉扑在田à埂上的阿玉，阿玉一边哭一边捡起土坷垃往他身上砸。阿昌这才现，阿玉的一只大眼睛没有了，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原来扑闪扑闪的眼睫，现在像一片耷拉的南瓜叶，毫无生气地盖在空空的坛子上。
娘哭着告诉阿昌，他一走，阿玉的眼睛似乎好了些，就没再理这件事，过了好些天，眼睛又疼起来，这次疼得比上次厉害，都睁不开了。她带着阿玉去了镇医院。镇医院一看，说这里不行，赶紧去县医院。于是就去了县医院，本来以为上点药就会好的，但医生说，得做手术，不然有失明的危险。于是就做手术。医生说是个小手术，两三天就没事了。手术前，医生拿着一张纸让娘签字，娘不识字，医生就把那些条款念给娘听，娘越听越害怕，就问，我们本来是来治眼睛的，怎么瞎了倒要我们自己负责呢？医生说，这是指可能出现的后果，所有做手术的病人都要签这个字的，如果你不签，这个手术我们就不能ม做。娘还是害怕。医生就讲给她听，这就好比生孩子，那ว些来医院做剖腹产的，也得签字，因为ฦ剖腹产也可能ม出现各种不良后果，但实际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些后果。娘说，既然不会，那就不要签了吧，我嫌签这个字不吉利ำ。医生说，你不签，就说明你不同意做这个手术，你考虑好。娘一听就急了，说我这心里怎么เ怦怦乱跳呢？医生笑着说，跳什么跳，不过是个小手术，都像你这样，人家那些心脏ู搭桥器官移植的不早ຉ就吓死了？娘一想，连心脏都可以搭桥器官都可以移植的地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阿玉也劝娘，你签吧，不会有事的，这只是一道程序。娘不会写字，就摁了个手印。手术后，娘在医院服侍了三天，药膏一除，眼睛真的好了，不疼不痒了，也能看东西了，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没管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的话，高高兴兴回了家。谁知没过几天又出了问题，阿玉捂住眼睛说娘，我这眼睛好像不对头啊，看东西像蒙了一层纱布。又拖了几天，阿玉说娘，坏了，不止像蒙了一层纱布，像蒙了一层细棉布。两人又去了一趟县医院，找到那个做手术的医生，医生检查了一遍，没吱声，转身去找来了别ี的医生，又检查了许多遍，最后，另外一个医生对阿玉说，这只眼睛得摘除了，越快越好，不然会影响另一只眼睛。两人吓得赶紧给阿昌打电å话，连续打了一个星期，就是找不到他人。幸亏阿玉有个表哥也在县城，还是个ฐ记者，表哥说，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开玩笑的，得打官司。表哥让阿玉收拾好病历，带着她去了地区医院，又上上下下找了好多人，吵了好多架，最后人家说，不管怎样，先得赶紧ู做摘除手术，否则会误事。
娘说，表哥真是帮了大忙，本来全是我们自己的错，我们应该早点去医院，是我们自己耽误了，表哥硬是几天没上班，带着阿玉在那里连吵带吓唬，还说要把这件事登报，吵了两个ฐ多月，结果人家不但没收医药费，还赔了我们两千多块钱。
阿昌一听，也顾不得回家，抬脚๐就往大路上跑。娘死死拉住他。阿昌说你们真是糊涂啊，医院要是没错，能ม免你们医药费吗？能ม赔你们两ä千多块钱吗？这点钱就把你们的眼睛打瞎了？
娘说表哥比你懂的还少吗？连表哥都说，医院的责任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医院肯赔钱，那ว是怕表哥给他们登了报，影响他们的生意。
阿昌还是要跑，娘朝他跪下来，嚎啕大哭。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该签那个ฐ字，人家告诉我，我签那个字，就是认可了手术会有风险，都怪我害了阿玉。
阿昌站了一会，向阿玉要了表哥的地址。他挣开娘的手，说我去找表哥，把况弄清楚，这总可以吧？
阿昌在县报办公室找到了表哥。表哥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况，说这事只能这样了，我已๐经努力了，你不知道，病人想跟医院斗ç出个高下，实在是太难了。我也去问过上面的医院，人家说治疗方案并没错，至于是不是手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就无从得知了，手术又没有全程录相。出事以后，我以家属身份去找了院长，又找好多能说上话的人，软的硬的都来过，最后医院同意免去医药费，适当赔偿经济损失，还把那个叫赵明的医生下了岗。我觉得只能到เ这个ฐ程度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你自己้去办，恐怕还没有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