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支开小澜，尽量做了不引人注目的打扮，戴了帏帽，溜到街上。
傍晚时分，朱墨被打回来说，他被强留在冯公子城外的庄上了，恐怕要明日才能赶回来。
一件月白文尚葛袍勾勒出他挺拔隽朗的身材，腰间系了银红刻丝绲带，垂了羊脂比目双鱼佩，镂空麒麟银香球，外披一件石青大氅。即便不张扬，仍是能吸引人的目光。
艳若桃李，明彩辉煌。
宝相寺为皇室敕建，虽无我想象中的规模宏大，但寺内重楼复殿，曲径回廊，毕竟齐全精致。之ใ前我也曾夜探过，只是那时梅花未开，青灯古佛乏味无趣，就没再来。
紧了紧ู衣领。
他眼里似有流光倏忽闪过，微笑道：“好啊。”
“好处自然是很多，除了上房偷酒喝，还可以打家劫舍，杀富济贫，没准哪天高兴还可以客串梁上君子，或是做做剪径生意。”大笑。
“啊？！”我惊呼，这个，万万没想到！
他一直目送着那角青衫消เ失在垂花门，才沉了声，端容道：“此事说来话长……”
终是我先别过头去，落日最后的一幅裙裾斜斜地曳在地上，正在一点一点地抽离、黯淡。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来，”他截断我，柔声道：“我……愿意的……”
他面上似更红了些，嘴角漾一个笑，上身慢慢俯过来。我的手成兰花之ใ势……用力掐上他的脸颊。
惊！我错愕的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修眉朗目，容色亲和，乌黑的长垂过肩头，此时他隽秀的颊上正微微泛着红，“刚ธ才妹妹一直在喊冷……我……不想竟睡着了……”
这中年美妇就是“我”那驭夫有道的舅母吧，果然是个ฐ美人。
我忙起身施ๅ礼，她赶过来扶了，又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好不温厚亲切。
只是，那洋溢在脸上的笑，却始终没渗进她的眼睛。
“烟儿的绣楼我已着人打扫出来了，一切用度还依过去，烟儿刚回来想必累了，不如先去歇息片刻，晚饭我已吩咐厨下备了你喜欢的碧桃雪耳羹。”
舅舅捻髯，满眼溢着宠爱，“还是夫人想的周全。”
我勾了嘴角，微笑道：“有劳舅母费心。”
素儿引我到เ了后宅一座绣楼，说是我的旧居。上的楼ä来，但见四壁陈设清新า娟秀，用色淡雅，以物推人，过去的水小姐应是个文静内敛的性子。
刚坐定，素儿正与我外间烹茶，忽听得楼ä梯踏响，已有小丫鬟报着：“二小姐来了！”
素儿说过，舅舅的前任夫人并无所出，这位续弦夫人产下一女一子，女儿就是这位二小姐，芳名王棠，出生月份比我略小，儿子王恪，尚在垂髫的年纪。
我起身，挂了微笑迎侯。
“听说姐姐还魂了，姐姐还真是命大呢！”环佩叮当，一个ฐ浓香的艳影被小丫ฑ鬟簇着走了进来。
似一朵彤云，刹时映的满屋红光。
她身上着碧色暗花短襦，石榴红金绣长裙ำ，外套了桃红散花半臂，腰上系着石绿攒花丝绦，臂上围一条翠绿绣金花披帛。我羞愧于自己不厚道的闪念：这配色方式，很圣诞节啊……
看那面上，眉眼与她母亲甚是相象，颇有几分颜色，只是当真比较起来，虽也是中ณ人以上姿，比其母却有些不如，且不说那ว份风韵，便是这身量也未免丰腴了些，可惜没有生逢盛唐，在五代近宋，却是不入流了。
她的笑，在看到我的一瞬，忽然一僵。
这是何意？
眼里刀光剑影，难为她还是掩口笑道：“怎姐姐这几月不见，竟出落得益美貌了，这皮肤嫩嫩的看着就想掐一下，这眼睛水汪汪的……真让妹妹自惭形秽呢。”
微笑，原来是小女儿心态。
谦虚着说了客套话，一并坐下。
聊了不到十句，心中暗嗟，真不知过去的水小姐和她妹妹是如何相处的，这位二小姐说话夹枪带棒，甚是不友好，感觉不出什么手足之ใ情，我暂且先不卑不亢的应付着。
待到终于打走了她，素儿进来换上新茶，瞟着我的脸色，低笑道：“小姐今日做的好，没一味纵着她。”
我沉吟道：“我过去与二小姐关系如何？”
“二小姐向来对小姐嫉妒得紧，”她轻笑，压低了声音，“也难怪她，就小姐您这出尘脱俗的姿容，别说澶州地面，就是咱大周的世家闺阁里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更何况舅老爷还常赞您有‘咏絮之才’，更是二小姐比不得的，因此上她没事就要挑衅示威แ，可您总是一味忍让，素儿有时看不过想回她两ä句您还总拦着，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真真急死奴婢呢！”
果然。
我端了素儿呈上的新茶，细细饮着，一边暗想这水小姐自幼父母双亡投在亲戚家，便如那黛玉进贾府一样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这位舅舅固然还不错，但内宅的事明显做不了主，而那一对母女却是明着暗着不甚友善的，也难为这水小姐委曲求全，想是一方面缘于她的修养律己้，另外恐怕也是寄人篱下无法做到无欲则ท刚吧，想至此处不禁一叹。
我可不是古代闺秀，现代女性必须要独立的，依附别人自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