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在一起吹了一上午的壳子。突然，姚师叔对江鼍说：“你这名字好古怪，谁给你取的？”江鼍说：“我爷爷。”姚师叔又问：“你爷爷是做啥的？”江鼍说：“他以前读过私塾。”姚师叔拈须一笑：“难怪，难怪！”江鼍迷茫地问姚师叔：“我这名字有啥古怪？”姚â师叔微微一笑：“你这名字中的鼍字，按书上解释是一种吻短体长的爬行动物，力大，性贪睡，穴居江河边。看来你爷爷早ຉ就知道你是条江下的龙，却不给你指明。”江鼍说：“我爷爷死很多年了。”姚师叔长长地叹口气：“要是你爷爷晚死几年就好了。”江鼍更不解了，姚师叔阐释道：“你是一条龙，注定该在江边游弋，却一直呆在山沟里，好日子都让你给糟蹋了！好在现在还不晚，你到涪江市去，那儿拥有三江，水域辽阔，正是你命里该去的地方แ。只是……”姚师叔停下没说了。
江鼍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同是一个师父传下的两ä条路子，姚师叔这一路尽管走得弯弯曲曲，但今天却是坐享其成的日子，他和江四爷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呆在农村，到现在却连吃饭都混不饱！他不由感叹人世间的不公平，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眼泪。姚师叔以为他是为死去的师父伤悲呢，便安慰他说：“你师父一辈子忠厚，我不管到哪里，都听到别人说他的好话！”江鼍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哽咽着说：“师叔，我求你一件事。”姚师叔笑笑说：“自己人了还客气啥。有啥事尽管说就是了。”江鼍脱口而出：“我想到姚师哥那去做事。”姚â师叔忙说：“他比你小，哪配当师哥？你才是真正的师哥呢！这算啥事？你要去，随时都可以去，他敢不给你活路做？”
不一会，一个医生把江鼍叫进了屋子，指着手上的一张化验单说：“你这娃ใ娃是严重贫血，不晓得你们平时给娃娃吃的啥东西？”江鼍不敢说话，只把两眼死死地看着医生。医生继续说：“幸好送来得及时，要是晚了，恐怕就没救了。”江鼍一个劲地在心里谢天谢地。医生又说：“娃ใ娃的病重，须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你回去准备钱吧。”江鼍这才麻着胆子问：“要住多久ื？得好多钱？”医生想了想说：“至少得十天半月，钱花多少算多少，现在谁也说不准。”
原来，中午十点过，正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的江波突然从板凳上倒下去，两眼紧闭，口吐白沫。老师忙把村上的赤脚医生叫来，赤脚๐医生掐着江波的“人中”好一阵子都不见醒来，便说：“这娃儿得了急病，赶紧往医院里送。”老师一边背起江波往乡医院跑，一边遣人给兰凤凰报信。兰凤凰听说后两腿一软倒在地上，江正武忙叫小儿子把玉米柜子角里埋着的一百块钱拿出来，急慌慌地往医院跑。刚跑出几步又回来，对睡在地上的兰凤凰说：“还不去把你男人喊回来！”
江鼍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不行！我等不到那么久！”兰秃子脸上的颜色又变了，他看也不看江鼍说：“我只有等小春收了才有钱。”
江师父，”兰秃子为难地说。“我，我没得钱。”江鼍心里的火一下冒了起来：“没钱你请人？”兰秃子一点也不动怒，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我二天给你还工ื。”江鼍不依了：“我要你还屁的工ื！”兰秃子又改口说：“江师父，要不二天我大娃和你学手艺，你扣下来就是。”江鼍也翻脸了：“学不学手艺那ว是后头的事！我只要我现在的钱！”兰秃子的脸也黑了：“我没得钱你让我拿啥给你？”江鼍吼道：“没钱你请人？”兰秃子也不依了：“我请你时可没说钱！”
江鼍明白了。兰秃子这人平时爱占小便宜，看见人家自留地里的葱葱蒜苗，总想去扯几根，他老婆就更不像话了，偷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人家找上门来，她还得把人家骂个ฐ三天三夜不下火线。队上的人几乎都被她骂遍了。靠着这样的德性去请人家来帮忙，谁肯来？
做棺材有讲究。一般有钱人家给老人做老料é，通常是四根。就是棺材底、盖、两ä边全是一块整木做成。但这样的人家是少而又少，在农村里几乎ๆ没有。只有那些在单位上干事的，或者在公社、县上当官的人，有钱托人弄些国家供应木材，才做得成这样的棺材。一般百姓没钱没权，到哪去弄得了这四根的材料é？除了四根，就是六根，只是盖子由一块变成了三块，但这也只是极少数人才能弄的。除了六根就是八根了，这就意味着除了两边的帮子是一块整的外，盖子、底子都得用三块来拼成。就算这样，也只有一部份人家有能力做这样的棺材。除了八根，就是就十二根了，棺材的四面统统由三根组成，这是一般百姓家最常见的做法了。这十二根也是做棺材中最没面子的事了。许多老人在临死前，听说自己只能睡十二根，往往都觉脸上无光，这不仅说明自己一身无能，连儿孙都为他打不起一口八根的棺材了。
兰凤凰的一席话点醒了江鼍。江鼍忙把头点得如鸡啄米：“那就按一元五角钱一天收吧。五天下来，也有七元五角钱。”于是，两口子就在家里算，这七元五角钱可以做些啥事。兰凤凰说，女儿已๐经上一年级了，过年得缝一套新า衣服，至少得扯六尽淡青色花布，四角五一尺，就得二元七角钱，再给八角钱打工ื费，就戳脱三元五了。还剩四元钱，给儿子江山买一套，至少又得三元钱，最后就只剩一元五角钱了。兰凤凰说到这时脸色又低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