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还醒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正准备睡，忽然听见他开口道：“柔儿，你在想什么？”
善水微微笑道：“我随夫君赴任一道到此，虽不过寥寥数天，也知道了妗母在此地德为世重。又听闻妗母崇奉米丹宗，我便生了读经之ใ心。不通羌文，特意请了人来教。念过几篇，稍有触悟。晓得妗母尚莲，便以莲华入绣，取其香、净、柔软、可爱，喻经中真如之常乐我净四德。以此贺寿，聊表心意。”
妗母指着腰封上以彩线绣出的一行花体文字，似是感兴趣道：“世子通我部族语，本就叫老身惊诧了。不想世子妃年纪轻轻，竟也知晓？这句莲华藏世界，正出自我米丹宗的经文。”
善水过来时，自然是没吃早饭的，这会儿便笑道：“多谢娘。只是伺候娘是媳妇应该做的，娘用好便是。”说罢与红英一道，替王妃添粥搛菜。一时屋里无声，只听到箸匙与碗碟轻微相碰的清脆ะ之声。
霍熙玉昨日趁了善水房中ณ无人，派了侍女秋葵过去投虫，又剪了荷包扇套丢到两明轩的花墙里，今早本是打算看到善水气急败坏的样子。她便是向王妃或者她哥哥告状，她也不怕，死不承认赖个一干二净就是，料é想他们也拿她没办法。不想一见面，她却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什么特别ี之处。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又出言讥讽道：“嫂子，你也太不上心了。我哥这样半夜走了，你都不问个ฐ清楚，害我娘这样担心。”
这少年姓霍名世瑜，字紫珍，身份不是一般的显贵，而是当今大元皇帝德宗的儿子安阳王，懿ງ德宫钟皇后所出的嫡子。德宗虽仍未设东宫立太子，只养大成人的几个皇子之中ณ，他年纪最长封王，母系显赫，人才武功又都是上上，加封太子不过是迟早的事。这群少年们虽出身显贵，父祖非公即伯，再不济也是当朝重臣，却哪个ฐ又高得过他去？见他这样说，自然纷纷点头恭送。
一双本隐憩在草丛中ณ的野兔被这嘈声惊得六神无主，不往生门的林子里逃，却争相往山道一前一后地窜去，骑在最前的一名少年男ç子眼前一亮，立刻抽箭搭弓，左挽右，鸣镝声中，竟一纵双兔，而身下马势丝毫未减，一直快要冲到เ那对被连贯射入倒在路上的猎物之前，这才缓了下来。早有侍卫奔去将仍曲腿抽搐的双兔拎了耳朵，高高举起展示，大声道：“一箭双兔。一兔入颈，一兔入腹！”
宋笃行到了他的身后，缓缓说道。
霍世钧๕终于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颅，被风吹来停积在他缨盔之上的黄沙便随了他的动作簌簌而落。
他迎着南方แ吹来的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风里，除了他早已习惯的泥尘味道之ใ外，他仿佛也闻到了那种只有她才有的胭脂和温凉气息。
他倏然睁开了眼，步下高地，跃上了马背，在肃杀林立的刀枪箭戟之中，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披氅在晨风中怒卷成了涌动的波浪ฐ。
防备了一夜的西羌士兵们，看着城墙之下这穿过千军万马朝着城门如风般卷驰而来的一骑，紧张纷杂的呼啸声中ณ，城头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
霍世钧未停马势，摘□后弓箭，身躯坐得笔直，挽弓射向了城头之上高高飘扬的旗帜。箭鸣声中，旗杆应声拦腰折断，在一片惊呼声中，那ว面旗帜随了断杆，直直砸落在了城门之前的地上。
这是攻城的信号。信号。
呐喊声中，一列列ต纵队奋勇向前，将那ว面旗帜ຒ踩在了脚下。
夕阳如血的时候，城破。当霍世钧๕的战靴踏过华丽地毯，在上踏出一个ฐ个带血脚印，最后站在王自尽的那道高高丹陛之上俾睨四顾之时，羌臣无不股战而腿软，屈膝而伏地，惊惧而不安。
不止这座皇宫里的这些人，宫城之ใ外，这座皇城里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战栗。
这支虎师的统帅，他在十四年前的时候，曾经在凉山脚下活坑数以万计的俘虏，为的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八个大字。而此刻，刚刚ธ易帜ຒ的城头之ใ上，“必以十倍而还之”的呼啸之声还在排山倒海地响彻，就如来自修罗地狱的催命之符。
围城，盾牌，屠戮，复仇。
这座城池的命运，就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85๓第85章
月高悬在顶ะ,已是深夜。四下寂阒中ณ,霍世钧盘膝坐在安兴城外的那个高高沙陇之上,ไ望着远处城墙上的点点跳动之光。
那ว是巡城军士手上火把的光。
他举起手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仰脖才觉里头酒液已空，摇了一下,ไ顺手把酒壶扔掉。空壶沿着沙堆滚了下去,出一阵古怪而沉闷的咕噜之声。
“有事吗？你来了很久。”
他没回头，却这样说了一句。
沙陇堆后的月光暗影里，牵着马的张若松缓缓现身。他抬头，望了眼已经枯坐在垄堆顶ะ上许久ื的那个ฐ背影,上了陇,ไ站在了霍世钧的背后，苦笑道：“还有没酒？我也想喝。”
他是医者，对人生老病死，早该处之淡然。随军将近两年，更见惯了无数淋漓鲜血的场面。但是这一次，却惨烈异常。攻城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从昨夜城破之后到现在，他未合一眼，带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