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们家从达木草原迁到此地,到刚ธ祖已经是第四代了。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跟阿爸学会了宰牛杀羊,远近几个马站的住户,谁家没吃过我刀下的肉?别看我平常话多,可有些话我对谁也没有讲过。人们看不起我,老爷骂我下贱。屠宰人嘛,下等人中ณ的下等……”那森有些愤愤不平了。他接着说:“我的祖先也曾经是高贵的!唉,俗话说:没有穗的麦子秆儿长,没有知识的人自视高。我不愿讲这个ฐ,因为我是个没有知识的人,别人会说我自高。”
扎西丹增听出是那森的声音,急忙出屋迎接。那ว森手提着一挂牛下水,诚恳地说:“恭喜恭喜!大人和孩子都好吗?”说着将牛下水送上,“让她补养一下身体吧。”
“听说你要成婚了?"
正当扎西丹增陷入莫名的遐想时,“啪啦”一声,门被踢开了。扎西丹ล增一惊,抬头看,满脸横肉的姐姐正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每次见到เ姐姐,就立刻想起那句谚语:鸡爪上刮油,羊角上剔肉。扎西丹增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像要关闭回忆的窗子,竭力使自己不再去想那条谚语。
叫声牛啊,快快地走吧,
吆喝的声音响彻山冈。
我从未唱过心爱的歌,
吆喝的声音就是我的歌唱。
牛啊,我吆喝着牛儿走啊,
叫声牛啊,快快地走吧,
吆喝着牛儿来到沙滩上。
我瞧着它踩出的蹄印,
多么好看的图样!
……
我和牛儿永不分离,
我多么喜欢牛叫声啊!
啊,唠唠唠唠……
突然,从树后跳出一头没有长角的“小牛”来,还“哞哞”地叫着。阿旺嘉措先是一愣,接着也高兴地跳起来:“刚祖!你学得真像!”
“我阿爸是干什么的,你忘了?”刚祖叹了一口气,“学得再像有什么用?哪有你的歌唱得好听啊!谁教你的?”
“阿妈教我的。”
“我就没人教。”刚祖又叹了一口气,“我阿爸再也不唱歌了,当然也就不愿教我了。”
“为什么?”
“人家说他音不准,还像牛叫。”
“伯伯那森可是个好人。”阿旺嘉措感到有些不平了,人们不应该说那ว种让伯伯难过的话。
“你不懂ฦ。低贱的好人,不如高贵的恶人。”
“我不信。高贵的恶人,不如低贱的好人。”
“我比你大得多,听得多,见得多。我5岁的时候你才出生呢。”刚ธ祖学着长者的口吻,一本正经地把阿旺嘉ล措拉到跟前,“我等你半天了,有件非常重大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快说呀。”
“我问你的话,你可要真心回答。”
“一定真心!”阿旺嘉措毫不犹豫。
“从现在起,我阿爸要教我杀牛宰羊了。我已经长大了,已๐经不只是屠宰人的儿子了,我自己也要成为屠宰人了。明白了吗?”刚祖捡起一块石子,朝远处狠狠地一掷。一群麻雀从灌木丛中ณ飞了起来。
“我明白了。这不是很好吗?你既然长大了,当然要学会干活。
“你能像你阿爸对我阿爸那样地对待我吗?”
“当然了!”
“唉,你不懂,人家说:宰杀牲畜的人最低贱,不准和人同坐,不准使用别人的东西。”
“我不管!有人说‘肉和骨头上不能ม洒稀饭’,我就要在肉和骨头上洒稀饭!我就要和屠宰人交朋友!没有人宰羊,人吃?肉的时候怎么办呢?不是和狼一样了吗?”
刚祖笑了,张开两ä臂说:“好!我们永远是朋友!”
“永远!”阿旺嘉措也张开了两臂。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摇着,蹦着,摔倒了,在柔软的草地上打起滚来。小牛犊迷惑地望着他们,撒了个欢儿,跳向母牛的身边。
两人坐在地上喘息了一阵。阿旺嘉措望着天空中双双飞舞的不知名的小鸟说:“刚祖,我给你背一歌吧,算是我对你的誓,好吗?”
“太好了!我要牢牢地记住它。”刚ธ祖眨眨眼,十分认真地听着。
阿旺嘉措朗诵道:
我们永在一起,
亲亲爱爱?相依,
要像洁白的哈达,
经纬密织不离。
“不对。”刚祖说。
“对!”阿旺嘉措不服地辩驳。
“错了。”
“一字不错!”
“不是句子背错了,是……”刚祖把嘴凑近阿旺嘉措的耳朵,带有几分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这是男人给女人唱的。”
“……”
就在这一年,阿旺嘉措的阿爸,由于自小劳累过度,开始经常地吐血了。吃过寺院里讨来的香灰,喝过供奉在佛前的圣水,总不见有一点好转。扎西丹增支撑着虚弱的身体,照样里里外外地干活,只把几头牛交给了儿子去放。咳嗽,盗汗,烧,胸闷,石头压身一般的疲惫……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