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家里没事，她忽然对妈妈的高帽子产生了兴趣。纸糊的帽子那么高，那么เ有趣，她忍不住就把它戴在头上，去照镜子。这时候她感到莫名其妙的快乐่。她即兴对着镜子做了几个ฐ动作，通过联想将妈妈表演。
“文化大革命”是在水月初中一年级期末考试以后开始的，农村比城市要晚。学校里成立了几十个造反组织，水月都参加不进去，因为妈妈在村里挨批斗戴高帽子游街，消息传到เ学校，水月受到了株连。同学们才现她是大地主曲书仙小老婆生的孩子，看不起她。她犯了生的错误，无法改正。
四年级毕业时，三年自然灾害已过，水月去月亮河考完小时，就带了白馍当干粮。过一段时间，听说月亮河完小红榜抬出来，曲阳初小去了二十个ฐ考生，只考上了八个。妈妈带着水月去月亮河看考榜，在那ว红榜上找呀找呀，找到了她的名字。妈妈为了奖励她考上了完小，牵着她的手逛了月亮河大街，给她买了根红绸条当头绳，算了奖品。又给她买了两个热肉包子，香得很，她舍不得很快吃完，慢慢用牙齿挂着品尝。她天真地去想，能ม天天吃这热肉包子，头上扎新头绳，就是她理想的共产主义幸福生活。这时候她已经学会把具体和抽象联系在一起。
她出生在曲阳村。生在新中ณ国，长在红旗下。不过，她出生后不久，曲阳村已不再叫村，改叫曲阳大队。共产党执政以后，县以下的乡村建制几经改革。解放初期的乡政府改叫人民公社，村政府改叫生产大队。大概因为国民党在旧ງ时用过乡村政府名字，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就改了过来。改革后的人民公社ุ辖区很大，通常要管理几十个村子和生产大队。一个公社又划分成三五个ฐ点，一个点再分管数个生产大队。这个点是公社派出机构，点长通常由公社里挣工资干部来担任。这是一个创น造明。在这山里，月亮河就设了点，来领导曲阳、黄村等数个ฐ生产大队。月亮河成为这几个ฐ生产大队的政治文化中心，月亮河设有高级小学，各村里只有初级小学。学生们上过各村初ม级小学，要通过考取才能进入月亮河读高级小学，山里人俗话叫完小。说白了也就是小学五、六年级就算完小。那时候没有能ม力普及小学教育，在人们心目中，读过完小就成了知识分子。
善和恶在水月幼小的心地上抽出两ä棵幼芽，一起茁壮成长。
水月的父亲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他应该把手扬起来，永远不要落下去真打在女儿屁股上，那样这只巴掌就会像旗帜一样永远在女儿头顶ะ飘扬着恐怖。结果这一巴掌打下去，就把女儿对他的恐怖拍烂成碎片，溅得无影无踪。水月开始哭叫，因为她不再恐怖，不再害怕。她的哭声实际上就成了心灵的笑声，于是她就这么久ื久地哭下去，到เ实在哭不出眼泪时还在坚持。她用干嚎拉着长长的尾声，欢呼自己的胜利ำ。
水草坐在路边大石头上歇息时，她突然获得了对这条大路的特殊感受。她小时候让妈妈带着去月亮河赶集上会，走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她长大成人，从家里逃出来剩在这条路上的风雪里，让丁三捡回去给曲书仙当了媳妇。这条路看着她由á小孩变成了妇人。后来妹妹嫁月亮河，她来送妹妹出嫁，从黄村走来也踩的这条路，这条路把妹妹送到婆家。那年妈妈自尽，她去给妈妈送葬，也走这条路。回来时她和妹妹哭着分手，把身影留在这条路上。妹妹死后，她来送葬，一把鼻涕一把泪仍然洒在这条路上。她觉得水家的女人都没逃出过这条路一样，欢欢喜喜走上来，又一个一个走没有了。如今，她又把自己้的女儿送上了这条路，她不敢想，水月会在这条路上怎么走，会走到เ哪里呢？睁开眼看着这条土路，它还是那ว样子，她呆呆地看着这条路，看得她害怕。
“让我歇歇，别ี说话。”
“老实点好。”父亲说，“看着老实，心底就好。找人过日月，又不是找画往墙上挂。”
等到李洪恩渐渐长大时，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干活。起早贪黑，该干啥干啥，把曲家的农活看成了自己的事情。里里外外，已๐经很像个长工模样。李洪恩十七岁那年娘死了，穿五件老衣，用桐木棺材，还请了鼓乐。葬礼ึ是由á曲先生办的。曲先生一出面，乡亲们看曲先生面子，把丧事办得很排场。孝子跪地上也白花花一片，确也尽如人意。一干人都说曲先生善良，李洪恩投了一个好主子。
“白养就白养，反正家里也不缺吃少穿。”
“这要饭娃ใ娃怪可怜，咱把他收养了吧。”
这说明她嫁给曲先生的同时，也嫁给了曲先生的学问和书籍。相比之下，她更重书籍和学问，好像这些书籍和学问才是新า郎，曲先生却成了这些书籍和学问的封皮和外套。
“真是孩子气，”曲先生笑着还伸手摸了一下水草的脑แ袋，答应她，“你就留下来帮我整整书和笔墨纸砚吧。我每月让人把工钱给你娘送去，你干够了不想干了再走。”
水秀只好先回去，反正住在曲先生家，她也放心。只是走在雪路上，走着走着她忽然心邪，心想这女子难道看上了曲先生？她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跑来吃这桌酒席和相亲一样，接这个ฐ红包像接聘礼，曲先生那ว么敬她像敬丈母娘。她越想越像，当她停下脚步醒过神儿来，才笑自己想多了，这种预感没道理。
完了。
郭满德几句活就把那相亲时的壮举，说成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