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尘缘起

第一章尘缘起

大唐天宝十一年冬,长安城广平郡王府碧云轩中。

镜前梳妆,无限惆怅。

镜中之人高挽髻,云雾中插着钗朵,又特意选了一件金叶银篦珠玉宝石花戴在间,涂ิ上铅粉,细细的揉开胭脂,淡淡地晕在脸上,用黛石将秀眉描成又细又长的柳叶形,贴上五彩菱形花钿,轻点口脂。对镜端详,妆容精致、明丽又不艳俗。心中不免叹息,这一年一次的新年宫宴,懒โ散如我也要刻意装扮,郑而重之ใ。

五色彩绣织就的华服锦衣,上紧下宽,低低的开口露出美丽的锁骨,衬着耦合色的胸衣,对镜移步、顾ุ影自怜,真是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我是谁?李豫的侧妃吗?我笑了。

李豫,大唐广平郡ຉ王,玄宗最爱的长孙。

记得初识时,晨曦中的他,周身散着光环,和煦的神色犹如暖暖的春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眼神儿总是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忧郁。记得大婚的时候,他曾经将我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深情地说,只要心还在跳动,爱就长在。

十年的时光转瞬而逝,李豫的爱对我来说仿佛是不可承受之重,爱得那样若即若离,爱得那样朦胧暧昧,就像飘渺的浮云,看得到,抓不住;又像手中沙,抓得越紧ู,从指缝溜得越快,说到底只缘于拥有的不是全部。

上月,又有两位良则ท同时入府,新人永远明如雪,媚如卉。

我轻拂脸庞,独自皆叹:他何曾知道我“思君一叹息,苦泪低垂”,又何曾明了“夜夜遥遥徒相思,年年望望情不歇”。

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ท退。如今爱尽了,缘灭了,凉风吹过,我醒了。

心底间隐藏的那个人又浮现在眼前。那个有着天空般颜色眼眸的异族男子,厚实的布满薄茧的大手,爽朗的笑声,豪情万丈的气度……种种有关他的记忆,仿佛早已被我尘封起来,不再想起。

十年了,葛勒,他仿佛不曾离开我的左右。云边有征鸿,胸襟之爽朗澄明,一个心中有着炽热爱恋的异族男子,豁达而自制ๆ。十年前长安街头的那次偶遇,令他对我心生爱慕。

但是,我选择了李豫,而他尊重了我的选择。策马而去,从此天各一方แ。

“我本来是一心想成为花朵的,但是因为对花朵更深的热爱,我甘心化做了泥土。”他爱的是我的心,懂的也是我的心,他的爱“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浓极而淡,细水长流,十五年的鱼๠雁传书,十五年远在千里之ใ外的呵斥,一个男人的爱爱到无言、爱到细节、爱到无尽处……

李豫走进房中,悄悄地来到我身后,用双手将我紧ู紧环住,耳鬓厮磨,温存犹如当年:“雪儿,你永远都是我的……”

一个温润而缠绵的吻印在我的唇上,封住了我的疑虑,也让我再一次沦陷。

卧室里纱帐低垂,李豫极其小心地轻轻为我掩好锦被,起身下床,我也早已醒了,只是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李豫俯下身子,一只手将我额前的丝拢向耳后,低语道:“这个时辰,适儿都起来读书了,你却还在赖床。”

我睁开眼睛,半倚着枕头微微抬起身子,迷离的眼神望着纱帐外:“什么时辰了?”

“什么เ时辰都该起了,今儿要赴骊山奉召耽误不得。”李豫抱起我,“整日在屋里躺着,愈倦怠了,好好梳洗一番,此去骊山御前随侍,你可莫要再出头!”

“唉!”我深深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命呀,来到大唐十年,闻名于世的骊山温泉宫连个ฐ影都没见着,每年冬月至第二年春天玄宗都会带着贵妃去那里避寒,可惜我还未能体验一次,所幸去年冬日里庆典、宴会接连不断,一直开到了春天,玄宗才破例召一些得宠的郡王、王妃和皇家女眷前去随侍,真是令人参不透。

我一脸຀的不愿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信口问道:“已经开春了,为何还要召人去骊山汤池?”

“你以为骊山只有汤池?其实亭台楼阁、林苑花卉美景犹多,特别是今年得了以温泉水培育的春瓜,所以圣上特意办了个春瓜宴,除了皇族亲眷,就是教坊伶人、画ฑ工也召去了不少”

“原来弄了个蟠桃宴,陛下要学西王母?”我不禁笑道。

“你!”李豫放下我,自顾穿戴起来,“管好你这张嘴,这次我让芸儿盯着你,省得惹祸ຖ!”

“我哪有?”我不满地叫道。

“芸儿。”李豫轻喊一声。

芸儿应了一下,推门而入。

“快快给你主子收拾收拾,别误了时辰。”李豫收拾停当,向外走去,回身又留了一句:“芙蓉也去,我过去嘱咐两ä句,省得你们又起事端!”

“去去去,好生安抚!”我嚷道:“别让她总是没事找事。”

李豫哼了一声,回头似瞪非瞪地盯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芸儿招呼丫头进来侍候,一边帮我梳妆,一边开导着我:“娘๤娘,怎么什么话都说,如今又有了身子,可要格外当心才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