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想离又离不了的妻子
母亲说：“儿啦，要你记住，过后讨一千，不如开一个先。你和梦来是结夫妻哩。今后死了做鬼也在一起的。”
我终于又被列车摔在古老而又陌生的巴蜀大地。几年不见，故乡变多了。我大包小包地提着行李闯进家门。亲躺在木板床上，用无神的目光打量着我。妻子梦来比先前瘦了一圈，她蹲在病床前，一勺一勺地给亲喂。见我立在房内，门外站着看热闹的小乡亲。她站起来，从亲枕上抓出一包硬糖，分散给小乡亲。待小乡亲有说有笑连声道谢地离开后，她用眼睛瞟了我一眼，便一声长一声短地诉说开了：“我还认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今天又冲回来干啥。自你走后，天天问起你，逢便打听南方แ的况。那份急迫那ว份牵心让所有的见了都感到เ心酸……”我听后觉得很内疚，因为我父亲死得早，为ฦ了给父亲保住这条根，从青青的黑熬到银花斑斑，曾有多少劝她改嫁，她只是莞尔一笑……可今天……我一步一步地走近被病魔折腾得只剩下一张皮的亲边，弯下腰去，咽哽着说：“……我……回……回来了……”亲伸过全是筋和骨的手，颤颤抖抖地抓住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儿啦，你走后多亏了你老婆梦来服侍，要不然娘就见不到你啦。我是前个月的一个ฐ深病的，那晚咱山里下着暴雨刮ุ着黑风。这山旯旮的一时又找不到近邻帮忙。梦来可急坏了。一弓背起我，嘴中衔着电筒，急冲冲地往医院奔。一路坡坡坎坎，咱俩几次跌倒在山坳中。她的衣服划破了，脚๐绊肿了，才终于把我送进医院。这还没完，住医院需要的是钱，咱山里这两ä年农副产品运不出去，也卖不了钱，你每个月寄回的那几个钱只够零花。梦来立在医院里没有办法，求医生先让我住下院来，然后四处奔波，脚๐都跑断了也没有借上一分钱。最后她回娘家求你岳丈，卖掉两架子猪，才算救下我这条老命……”听完亲的话，我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梦来一眼，见她正坐在一边独自掉泪儿。
在家陪了亲半个月，亲的病总算好了。梦来现在的脾气也改了很多，而且温柔得象个新媳，每天总是在天不亮就爬起床，洗脸梳做早ຉ饭，把屋前地下收拾得井井有条。我瞧她现今如此贤慧，就想起在南方与章小的事。愧觉对不起她。在一天里，待亲回房休息后，我便私下问她想不想跟我到南方去?她抬起湿漉漉的眼望着我：“南方แ要没有文化的吗?”我说要的。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兔子扑进我怀中，呜呜地饮泣着。泪水浸沾了我的脯，使我更加羞愧。继而她抬起，难舍地说：“老公，算了。我走了亲一个ฐ在家，找个说话的都没有，太孤独了，还是你去吧，只要记住我就行。”
回南方的那天，梦来扶着亲送我到火车站，一路上亲唠唠叨叨地叮嘱：“儿啦，不要相信外面的女孩，那些都是只图贪玩而不想建家的懒。”我说：“，你放心吧，儿不是沾花惹草的。”亲又把梦来送到我前，梦来羞羞地低着。亲说：“儿啦，要你记住，过后讨一千，不如开一个先。你和梦来是结夫妻哩。今后死了做鬼也在一起的。”梦来轻轻说：“，别说他了，让他高高兴兴回南方去。”亲踏踏脚๐说：“他年轻，不敲他几下，去没几天又让野婆娘勾去了，把我们两个女丢在家还盼个啥?”我生怕亲病又犯了，连连表示从今以后不再胡思想。亲方显高兴，说这才是个好儿。不多久们都上车了。亲从怀中摸出一把泥土说：“山娃，这是家乡的土，也是你的根，在外面若有个三差ๆ两ä错或解不开的事，你把它放在水里泡水喝下，心自然就会明亮；要是生疮害病，你就放在枕下，野鬼是不敢来找你的。”我小心翼翼地包好亲送来的泥土，转挤上车。火车开动了。梦来分开群，从窗口递给我一件东西，眼泪汪汪地目送我随车远去。车走动的猎猎风声把好乌黑的拂动着。我将伸出窗口，看见亲和她高高地举着手，一直在我眼球中消逝。我回转，打开梦来的东西，见是她一针一线绣出的农村最常见的袜垫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伴你天涯。
经过几天的艰苦旅行，我又回到了南方แ这座移民城市，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推门就叫章小。可是屋内空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占据了我的心房，我跌坐在床前，将房内整齐的物件推了一地。一位工ื友说章小又找工作去了。听说在市内一家舞厅。我问她怎么เ不等我回来?工友摇摇：“她叫你忘记她。”
我如同失魂一样又回到吵闹的车间，几次把亲的泥土泡水喝下，烦躁的心也无法压抑下来。如同孤魂一般行走在南方的炎阳下或者墨色的幕中，查遍了好多家舞厅都不曾有章小半个影，也就在此时才明白了她那句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分的道理。海风如歌如诉地撕脱季节的历，烤牛、麻辣汤，一挨黄昏来临，便在街上一家接一家的摆开。小贩亮开嗓门吼叫着，对对侣如被勾去魂一般把票子往那小吃摊上掏。我也被勾去几次，但终是逃回那ว间囚禁自己的小屋，把窗关得严严实实，写点平平凡凡的故事来寄托心中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