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和基本上没有插嘴。他私下对胡青原说，也不咋的，一见他就有点瘆，难道上辈子欠了他的？胃也一天天难受，总捂着肚子，皱着眉头，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胡青原一急，干脆找白兴元直说了。他知道他不会高兴，可他没有办法，一定意义แ上讲，他妹妹已成了大桦树乡计划生育大会战的肠梗阻了。
许志和突然哼哼叫了两声。
许志和就说有时候右边疼，有时候中ณ间疼，常了也说不准到底哪疼，反正小病小灾，没啥大不了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姚书记手一挥，“肚子疼正好到เ卫生院看看，上车，上车，赶快上车！昏也顶ะ不了死！”
姚书记脚一跺，就地转了一圈，“我现在好好的，保不定一会说死就死呢，谁能ม保证谁出不出事？”
杨柳却嗤之以鼻，“他看哲学，你没问他认不认识哲学那ว两个字呢？”
“你才来几天，许多坏人表面上装ณ得比好人还好；领导，许多坏事都是领导做出来的。”
他们再没往别处走，只顺ิ路象征性地浏览一下。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胡青原回到了计生委。按照委里要求，各片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适当休息一天。他完全可以不回来。一个人跳墙不挂下，回来干啥，待一天又得匆匆赶回去；回乡下看父母更不现实，把时间都搭在路上还不够用。那次和杨柳分手，心里总丢â不下。那店主真有意思，竟把他和杨柳当成了两口子，当时臊的，别提了。杨柳就不用说了，他曾偷偷瞥她一眼，真是面若桃花，娇็羞又可爱！他像一下子喝多了酒，就差没醉倒了。在乡下的十几天里，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总萦绕着那件事情，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简直像魔障缠身。渐渐地，他越感到เ日子难熬了。可一看见那暗黄色的楼门，又有些却步了。回来干啥？跟人家说啥？咋见面接触呀？还能去逛商场吗？真是笑话！你这样想，人家也这样想吗？弄不好闹个大红脸丢â不丢人？！
胡青原暗暗咂了咂舌头，一样的农村人，都一个ฐ村子里住着，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该有多大？就听人家说的这话，多自豪呀。他的思想很快又回到了马上就要开展的大会战上来，就这个村子，这大会战可咋搞呢？
胡青原一肚子狐疑。人家主动要去做的，到เ时候咋的，还能说不去呀？
一进屋胡青原就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突然心里一翻，咋长得像杨柳？脸倏地红了起来。确实很像，两只大眼睛黑黑的、亮亮的，很深奥，很忧郁๗，像有啥心事想说又不好说，不说又显得压抑，叫人怪同情、怪可怜的。其实有啥同情和可怜的？刚ธ刚见一面，看都没看清楚，哪来的同情和可怜？现在才弄明白，原来他心里一直装ณ着杨柳……不由得好笑，想人家干啥？笑话！赶紧调整情绪，不过这女人，除了像杨柳，还像谁呢？确实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胡青原这才注意到办公室西北角的打字机前还坐着一个女同志。她一直背对他坐着，好像正专心地修检铅字打字机盘上的什么部件。听见介绍，才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瞥他一眼，又坐下去。
会议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尤主任讲的不多，话题却很沉重。“按照专家们的预测，我们国家的最佳人口量应该是六亿，最多不过八亿，我们现在却达到เ了十亿……”接着从人均占有耕地、饮食消耗、读书、就业、婚配、住房、对国民经济的影响等等，一下子转到“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大政方针上来，“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阻碍这一方针ฤ的‘计划外’坚决拿下来！可是我们面临的形势，不仅在全国，在顺川市也拖了后腿，两年两次大会战两次失败，在全市排名连续两次倒第一！可耻，可耻呀！这次是背水一战，坚决拿下‘计划外’！给顺川市争个脸，给丘山县争个名！”听说尤主任是当兵出身，抗美援朝战争中还立过二等功呢。讲话也像打仗时的架势，双目圆睁，气势汹汹，右手不时高高举起，又突然立劈下来，“这次如果再一次……”他没有说如果这一次还是倒第一的问题，却将长大健壮的右手对着脖子中间横切下来。
杨柳一愣，将饮料放在窗台上，悄悄退出去。
胡青原孤零零地坐一会，反倒没趣。忽而觉得过了，就去敲杨柳房门。
敲了几次，门总算开了。杨柳正坐在木椅上独自落泪。
“杨柳，你生我的气了？”胡青原不住地搓手、挪脚，后悔自己้太小孩子气了。本来好好的事情，一眨眼让他弄得一团糟糕，急惶惶地去衣兜里掏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