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赶着入秋时,颁了道告示,让县城附近的庄户,拿茅草和军营置换粪肥,平原驻扎着公孙瓒赠送的三百胡骑,还招募了千人新兵,日夜由二哥三哥操练,军令严,吃喝拉撒的都在营内,白糟蹋了不少人畜肥料,庄稼人给小麦田“盖被”,一般是拿老泥和茅草,但效果没厩肥好,个个喜洋洋的来换,而军营得了茅草,不但马能ม吃,也提前给入冬后准备了取暖的燃料。
“虽是小策,却急民所难,百姓得实惠,账上也不需多支钱财。”简雍对此评价很高,“此策可为郡ຉ内惯例推行。”
现在熬出了头,做了地方上的高官,这习惯还是改不了。当然,参加同僚间的宴席,他还是能展现出符合身份的风度,比如早前议郎孔融被遣到青州北海国为相,州ะ刺史田楷摆了迎酒,这孔文举可是圣人之ใ后,当代大有名气的清流雅士,在席上都赞了他一句“真慷慨”。
吃完饭,拿净水涮过口,刘备让下人撤了碗碟,开始翻看漆案上的文书,“库房尚余粱米百二十斛,粟米四千斛,麦一千斛,麻和帛各两百匹……”这是主ว簿简雍的笔迹,字写得漂亮,账目也一清二楚。
倒不是嫌弃她嫁过人,如雉娘般禀性的好女人,谁娶到都是祖上烧了高香积了福的。
再说崔哥——嗯,应当唤刘哥,说不准还活着,哪能ม用蒙人的卜卦断别ี人生死哩。老的犯了糊涂,他们小的可不能跟着瞎闹腾。
雉娘是个死心眼的姑娘,对自个的孝顺可不是装出来的,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媳妇啊。
她也是个ฐ早年丧夫的,知道独守空房的苦,不过那时好歹还有年幼的儿子要拉扯,心中有奔头,可媳妇孤伶伶的,早晚只能ม对着她个老太婆,心中的酸痛又能ม找谁去说呢?
“我老叔家祖坟莫不是被人刨了?怎地生养出这等后人?”崔爸经常喝口米汤,吧嗒着嘴嘀咕。
背井离乡的在外苦啊,崔启年打过短工,没两天熬不得罪,偷摸了满兜炒面就跑了;还去黄河的弯支边拉过纤,扯着喉咙喊得起劲,就是不出力,被同行发现吃了顿好打;后来跟了个老神汉当徒弟,他人是懒散,但脑子还灵光,没半年就把那些唬人的把戏学了个齐全。
李臣在这条据说沾染着皇帝贵气的河旁停了停,从沟子村到茂县,得先得趟过河渠,再拐几里路才能到官道。
虽然桥上木板子都腐朽了,走上去吱嘎吱嘎地像要垮了般,但终究是造福了方圆几十里的乡亲,直到现在人们都念叨着鲁家当年的慷慨仗义。
前不久县里户槽家的夫人看中了她的手艺,还请她去教导未出阁的闺女做女红呢。
日子瞅着是越来越美了,可她男人还是一点音讯都没。
他一穷二白的,随身带的那点事物都烧了,这段时间的伙食都是在崔家吃,人家也不是什么เ大户,一点食粮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况且练熟了农活,打熬好了身体,都是往后安身立命的根基。
这是个落魄狼狈的男人,头发短短的,个子很高,但瘦,语音很怪,听起来像幽州ะ人,却又添夹了江东那边的调调,非得琢磨半响才听得懂ฦ;穿着破破烂烂被挂花的黄外套,也不知是哪里漂的色染的布,黄得鲜艳极了,只是蒙上了一层脏灰,还有裤ไ子和靴……
“这是自家吃的,不卖的。”雉娘细声回答,紧张不安,生怕对方犯横,可她还得赶好几哩路,去县里卖了种好的姜,好换点盐巴,回去也是十几哩路,就一张饼,是她整天的吃食。
“这说的什么话,就算真病了,大哥还请不起郎中?再不济,还有嫂子嘛ใ。”李臣逗着趣,不过听雉娘言语很坚持,还是回了屋,等穿好厚袄,再出来时,门空人去,已经瞧不到她。
“没说两句话就走,大清早的真悠闲。”李臣耸耸肩,又接着哼了起来,“……你挑水来我织布,夫妻双双把家还。”
……
雉娘小跑急走地赶回房,这时天放亮了,刚进门,就瞧到床旁坐着个人,吓了她一跳,再看,是崔婶,愁着张脸,嘴唇动了,不知在念叨什么。
“婆婆,这么冷的天,你不多睡会?”雉娘凑过去,坐到เ老人身侧,检查着衣服,见婆婆穿得很厚实,才放了心,又起身去点炭盆子。
“笨闺女,在自个家,又有人伺候着,还怕婆婆穿少了冻着呢?”崔婶笑道,“你去哪了?”
“就在院子里闲逛了会。”
“还没习惯吧,多过些时日,就觉得享福了。”崔婶把媳妇儿拉过来,打量着,突然又问,“乖媳妇,别臊,老实跟婆婆说,备儿他……他最近到底睡你房里了没?”
愣了一下,雉娘才明白过来是什么เ意思,当下连脖子根都红透了,“没。”她摇着头,声音细得像只小虫豸。
“歹小子,有这么当汉子的么!”老婶子一下子暴跳如雷,“作孽啊,就算不为ฦ孙娃想,也不该冷落了我的好媳妇!”骂着骂着一口气就堵了胸ถ口,喘了好久才缓过来。
“国相怎么了,哪怕做了刺史州ะ牧,也是我肚子里滚下来的肉,”她且气且哀,抱着雉娘呜咽,“婆婆给你做主ว,等那混帐货回来,非打折两根腿骨不可,让他整日朝外跑,让他不念着个家。”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清清闲闲地陪着婆婆,也就足够了。”将头埋在老人怀里,雉娘憋着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