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父亲那辈，家就开始衰落了，他爸是个逛鬼，本来就只是个“小康”的家业没几年就败光了，崔启年耳熏目染下，好的没学到，浑身懒โ骨倒学得十成十，颇有点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
有次崔启年米缸里连点剩米都没了，又背着债，只好一咬牙把祖屋典给债主，腆着脸皮跑到稚娘家混吃混喝，那时小媳妇儿爹娘还建在，见怎么也算堂兄堂弟的亲戚，便收留了他。
刘皇帝过河没多久，追兵也到了，正当他们顺着河中路继续追赶时，风又起了浪ฐ又急了，水也合拢了，几千人就这么เ填了河塘喂了虾蟹。
具体刘ถ秀是不是吃过败仗，河神是不是显了灵性，也没人说得上来，总有些浪荡子听了这传说，一扎子潜到河底，梦想着能从淤泥中找到金印，换了钱买屋子娶婆娘，不过除了螺蛳泥鳅，啥也寻不到。
我们可以看得出，这个性子简朴的小媳妇儿心情不错，确实，对雉娘来说，最近的光景日月蛮顺利ำ的。
也舍不得卖，只要还活得下去，没庄稼人考虑卖地的，土地是命，是家，是根基，得守着一代代传下去。
差不多的活计，附近田里的庄稼人都快大功告成了，他才趟了一小半，也不知流了多少汗，只觉得人都虚了一截，瘫在田à埂直喘气。
“再熬段时间，等结几道疤就好了。”李臣咬着牙，伤口火辣辣地痛，浑身酸麻得都不像是自个的了。
崔雉娘摆摆头，把胡思乱ກ想抛开，揭开提筐上的灰布，把炕好的稻饼拧下一小块，饼硬，合着口水慢慢嚼着，才渐渐在嘴里弥漫出高粱面的香甜。
“您家卖、卖我一块好伐。”
“咸菜汤，还剩不少，要喝自个舀，我先下地去了。”李臣没好气地答应了声，转手提了锄头，天热阳头足，野草茂盛，都得犁干净了，免得抢了自家庄稼的肥料é。
“好大个人，也不害臊。”李臣嘀咕着出了门，崔启年听在耳里，他脸皮厚不在意，美滋滋地拿了碗勺。
“住破庙的个穷小子，还学大户吃三顿饭，吃吃吃，饿死鬼投胎哩。”赖汉边腹诽着，边把锅底刮得干干净净……
农活练顺了手，人也没以往那么辛劳了。李臣轻车熟路地把田埂内外，刚冒出芽头的野秧子锄了个通透，将它们拢成一堆，等混了河泥和粪料é，发酵个ฐ几日，便是养地气活庄稼的好东西。
他收了工，和几个相熟的汉子谈笑了几句，然后瞅瞅日头，还早，干脆去半山腰的林子里砍些竹子，顺便挖些折耳根，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ม碰到野鸡菌，调点盐熬锅汤，可鲜ຒ美哩。
沿着麻绳似的田埂小径，李臣边走边琢磨起贩卖馊水粪肥的点子。
这是他这几日才想到เ的，年月乱，人少田多，务农的惟恐肥少，全家都动员起来，四下去拾野粪，“要看粮堆，先看粪堆”嘛，而县城那些做餐饮的铺子或者官宦人家，每日余下的剩饭剩菜除了喂猪，大多都随意扔掉了，有些大户还专门花钱请人倒便桶呢。
现在有骡子，再造辆板车，置备数个加盖的大木桶，免费帮他们处理人畜肥和馊水，再拖到临近的村子，起码三钱一桶，一日一趟，一月就是几百钱的收入，乖乖，哪有无本生意比这更有赚头？
脏是脏ู了些，但又不是长年干下去，按后世的说辞，就是创น业阶段快速积累本金的权宜法子，值得一试。
等八月份割秧打谷后，正是埋肥为播种冬麦做准备的时候，到เ时刚好行事。
还有重阳节气快到了，乡民时新า拜土地公土地娘，鲁庄那边要办社戏，乡邻们都能随意去看，他已经嘱咐雉娘，绣了不少有娘娘神像和吉祥话的荷包帕子，到时乘着骡子过去，边凑热闹边卖东西，既饱了眼福还有收入。
这样下去，最多再熬个ฐ冬天，明年就能起地基盖屋房了。
瞧瞧，他李臣可不是崔启年那种好吃恶劳的懒骨头，只要吃得苦，哪处不能活人？
等把心里的想法反复整理了一番，也快到了地头，山间阴凉，李臣歇了口气，弓着指头将攀在腿肚子上一条旱蚂蝗弹了下去，拿鞋底碾了个ฐ稀烂，来山上吹吹风倒是舒畅，就是这些吸血虫挺人讨厌。
从山坪朝回望，是绿油油的一片，天地间焕发着鲜ຒ亮的活意，村里各家各户的屋子像方正的豆腐块，金牛河如银白色的带子，远远泛着粼光，天高云淡，叫人觉得心清气爽的。
他欣赏了阵子，轻轻哼着歌，都是些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如果雉娘听到，得骂他发癔症，又嚷些别人听不懂的怪调调了。
李臣这时候并不知道，几刻钟็前在崔家发生的纷乱ກ。
安稳了一些时日的崔启年，又闹出事来。
……
启年一早喝了满肚皮的咸菜汤，撑得回笼觉也睡不着了，干脆晃悠着去村里闲逛。
汉子们大多在地里忙碌，见到他就笑，“我说崔家的堂叔，好大个人还穿开衩裤啊。”
崔启年这才发现，裤子后裂了好长一条口子，露出大半个光腚，“天热，凉快。”他臊着脸回答，加快脚步朝家里赶，好寻侄女儿帮忙缝补。
崔家隔壁住着户章姓人，他家大女儿闺名秀玉，几年前嫁到เ外村，可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