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向众人挥挥手，就揣着那一千五百钱走了。还没走远呢，就听见有人喊：“朱熹卖鬼，得钱千五。朱熹卖鬼，得钱千五。”好像是在给他做欢送词。
我自己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见他这样看我，就拿两ä只羊眼瞪他，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鬼啊！”但是那吼声从我的喉咙里出来以后，却变成了咩咩的声音，真让我郁闷。
“我当然不是了，我是这里知府的女儿，名字叫严蕊。对了，你贵姓？”
“哦，你鬼胆不小，老是跑扬州ะ府衙里来唱歌，我就叫你‘扬州鬼’如何？”
扬州ะ城里第二高的地方是座佛塔。那个方丈应对人的本事不错，城里的富贵人家大多都到他那里去烧香。他挣的钱也多，估计不下于丽春院。方แ丈当然比老鸨有涵养和低调一些，所以建的佛塔虽然高，城里四处的人一眼就能ม望到，但还是没丽春院的主楼高的那么夸张。佛塔也不是适合孤魂野鬼唱歌的地方，我怎样也该给方丈留一点面子，免得他花钱找茅山道士来抓我。
我唱歌的地方是扬州知府的衙门，那是扬州第三高的地方。扬州知府没包青天那么勤快，晚上不会去断ษ案的。所以那里晚上很清净，没有人来打断我。那里地段又好，在扬州城的中心地带，周围很繁华，居民很多，所以也不愁没有知音。
可是那个鬼朋友一直没有来，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因为我现在名声很大，甚至有从千里之外赶来看我的游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来不了这里，因为这里佛气太重。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中ณ午，游客稀少，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ฐ温柔清亮的声音对我说：“你好，扬州鬼！”
我睁开眼，看到一幅做工精细，花色典雅的裙ำ摆洒在地上。然后我勉力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ฐ冲我笑的女人。我不大能认出她是谁，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严蕊，只有严蕊才会这样叫我。
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一只小羊，看人的角度和从前不一样了。就算是个美女，在我眼里也变成了丈二金刚。从前我做人的时候，知道西北有一支民歌，唱的是“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那ว个时候，我还觉得这首歌很有意思。现在，我知道那纯粹是胡说。等你变成了一只小羊的时候，那个“她”就不再美丽了。你得仰着脖子看她，她看起来几乎跟房顶一样高，这真是一种可怕的经验。
不过严蕊现在好像比从前温柔多了，她见我看得吃力，就蹲了下来，她的鼻子正对着我的鼻子，我终于可以找到一种平视的感觉了。
几个月不见，严蕊出落的更加美丽了。她的笑容依然年轻而充满热情，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沧桑。我想，这几个月她一定和我一样，承受着巨เ大的变化所带来的痛苦。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ฐ字的读出我心里想说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