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迷惘,她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他脑海中闪过蒙古人的生活。即使家境比较好的蒙古人,也大多居住在低矮的毡帐中,根本无法抵挡冬季的风雪。他们只会放牧牛羊,靠马奶与稀少的青稞维持着生活。厚重的毡布衣裳在冬天或许还能遮蔽风雪,但在夏天却燠热之极。他们跟牛羊一起生活,终年身上带着浓重的腥膻之气,被人们视为野蛮。
他的脚步极轻,仿佛黑夜中掠过大地的猫,几乎不带起一点声响。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相思心上。
他会不会立即揭破她敌国公主的身份,让她遭受更多的羞辱?
金顶毡帐变成了一只巨เ大的伞,俺达汗箕踞于大帐正中央,英武的面容上尽是一片肃然。
“参见大汗!”
三日三夜,她不眠不休,餐风露宿,本就饱经折磨的身体虚弱到极致,几乎只是本能地踉跄前行,哪怕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都会将她吹倒。
——那是通往荒城的路。
大片的花海与沃土已完全消失,只剩ທ下土地烧灼后的裂隙,纵横交布。裂隙中ณ央围拱着一方แ巨大的深坑,尘土满身的人们还埋身其中,不住挖掘。不知要挖到多广,也不知要挖到多深,仿佛要将这块平原整个ฐ掘穿。
重劫跪倒在洁白的石阶上。
他只来这里一次。
这样辛苦经营的地方,吴越王只会来一次。然后,这座院落就被荒废,再也不用了。吴越王要的是绝对的安全,绝没人能察觉,绝没人能现。
传奇之二:公主
野史记载,大唐开元九年,王维到เ京师应试,听说状元已经内定,不甘屈居人下,于是求见歧王。歧王将他推荐到当时势焰绝伦的九公主府上。沐浴更衣,在公主驾前弹奏了一曲《郁轮袍》。声调凄切,一时举坐震惊。王维少年清俊,风仪美曼,九公主ว一见之ใ下便惊为天人,极力保举。那一年,王维果然高中榜。
重劫看着他,缓缓摇头,眼中透出难以名状的悲哀:“你们真让我失望。”
杨逸之艰难地道:“你放了她,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重劫将战甲脱下,给杨逸之ใ换上了祭祀之ใ服。
重劫久久凝视着他,猫眼般的眸子不住变化,却说不出是喜是悲。
重劫是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怎会容忍,自己最丑恶、最柔弱的一面,暴露在一个ฐ陌生人眼中?
他银色的长无风狂舞,宛如在身后展开了一张巨大的蛛网,通透的眸子已变得赤红,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将相思撕得粉碎!
他跨上一步。无尽的压力从他身上透出,山岳般沉沉压在杨逸之身上。
“住手!”重劫的声音嘶哑而悲伤,甚至透出一丝惶然。
他就坐在那道地裂ฐ的边缘,修长的双腿随意悬在裂隙中,似乎也成为残破宫殿的一部分,随时都要坠落。
炙热的气息从裂ฐ缝中涌出,将他身上那袭极其宽大的白袍掀起,又狠狠抛开。重劫似乎毫不在意灼人的热浪,只紧紧簇拥着身上的白袍,久久沉思。
重劫却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快看。”
那少妇用单薄的衣衫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不断颤抖,嘴唇却已完全紫。
毫无血色的手腕上,一道蛇形伤口蜿蜒而下,夭红的鲜血从伤口中ณ点点滴落,坠入他的唇中。
杨逸之骇然,正要挣扎起身,但身体却在剧痛的折磨下,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用尽全力,也只是将头微微侧开。
余烟袅袅,依稀看出她单薄的肩头在轻轻颤抖:“我与把汗那吉立下约定,我跟他去见他们的大汗,充当他们的人质,绝不逃走,只求他饶过荒城百姓……”
杨逸之身子骤然一震,他的目光中透出淡淡的些悲哀。
烛台卷起的疾风绞碎了腥膻、香气,激出的锐响也粉碎着剑手们的斗志。这四只烛台已经成了战神魔王的坐骑,践踏着他们的生命。
杨逸之叹息起来,风声一收。
那ว是他将出手的象征!
这是他唯一没有用“本王”来称呼自己的一句话,这也表明了他是如何器重这个少年。
城破之ใ后,蒙古铁骑兀自不肯罢休,那就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这在蒙古人看来,并不算什么残忍之ใ事。他们经常攻下一座城池,便开始屠城。大军所过之ใ处,往往便成为荒无人烟的荒弃之地。
如果说,这座城池的别处还是“千家尚有百家存”的话,这里就只能说一片死寂,再无声息。
有的一家三口整齐地躺在唯一的大床上,尸体瞠目张口,肌肤已๐经黑,污浊的白骨从其中露出。可以想象,当他们举家并排躺下,绝望地看着布满蛛网的房顶,静侯死亡来临时,曾是多么เ的绝望。有的趴在窗口,一只已腐烂的手探出窗外,似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想挣扎逃出死神的囚笼。有的尸体似乎刚刚死去不久,倒伏在另一具被草席包裹的尸体上,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埋葬亲人,就已同赴死亡的渊薮。一面糊着碎花布的小窗下,一位死去的母亲依旧ງ牢牢拥抱着年幼的女儿。母亲胸前插着一柄剪刀,刀柄还握在她肿胀的手中。女儿胸前却也有这同样可怕的伤口。却是在病痛的折磨下,毫无生机的母亲宁愿亲手杀死女儿,也不愿意将她独自留在这苍凉的世界上……
杨逸之忍痛辨识了一下方แ向,纵马向正北方驰去。
马匹如疾风般卷过,道路越来越崎岖,杨逸之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他不敢想象杨继盛醒来之后会如何责怪他,但他宁愿受万种责罚,也不能眼睁睁看到年迈的父亲,落到เ刘世忠手上!
杨逸之眼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