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虽在山野间长大,但毕竟是顾长卿的孙女儿,心里自然是有一股子傲气在的。秋娘跟她撒泼、乃至给她下马威,她兴许都能一笑了之ใ、不做计较。但这“审问”的气,只怕她是绝对不会乖๔乖领受的。而秋娘摆明了是要降服她,自然她一还嘴,就不妙了。
我顿了顿,还是只能跟红叶说:“我说的是身上,别让秋娘打了才好。”
并不只是因为孩子,还因为,沈含章已经糊涂了一个月。
睡不着的时候,就仔细的描摹着她的眉眼。
我说:“她就是个扶不上墙的。”
红叶道:“我不是笑娘娘,是笑刘美人。”
把脉什么的当然是花架子,让我老实歇着才是真。
我困倦得紧,便放下枕头躺着。本想等韶儿回来,谁知只是片刻,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些都是预料中的事。我便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长巷两侧人们已按着身份、位阶站好。打眼望去,香鬟翠鬓、环肥燕瘦、争奇斗艳,连没有名分的小女也穿得比平日里鲜艳些。女孩子的娇俏容颜,竟让这冷长巷也明媚耀人起来。
人说十年一梦,我上一世与苏恒纠缠了两个十年,也早到了梦醒时分。
我喝着参茶,红叶四下扫了一眼,无意中ณ提起:“今日家里送了好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里又不缺这些,少爷也真是,还不如干脆ะ递牌子进来看看。”
我笑道:“太后老人家懂得疼晚辈,我正该趁着神好,多去孝敬她。”
贵人之上,便是皇后。历来皇帝登基,都只封数名贵人,而后从贵人里挑一个做皇后。前朝代代后位、储位之争,都只集中在这几个ฐ人之间。
平阳笑着锤了我一阵子。韶儿似乎知道我们在闹,只埋头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并不嘴。
他瞬也不瞬望着我,片刻后伸出软软的手指来,似乎想戳戳我,却不说。我俯下身。他便用手指碰了碰我的嘴唇。
我低声唤道:“……韶儿。”
不由越发羞恼。
我四下寻找锐器,苏恒却先攥了我撑在他口上的手,抬起来。
他说:“不用找了。你枕头下的匕首,早已经被朕处理了。”
我脑中嗡的一响。
他已经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塞进我的手心里,帮我阖上手指,半眯了眼睛笑,“喏,给你。”
我先前发狠,也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此刻手上已经抖得握不紧东西。然而我很清楚,有些时候人心稍纵即变,当此之际我有片刻犹豫,便可能让苏恒疑ທ虑深种。
他今日出言试探,只怕我派人行刺他这种供词,他是有几分信了的。
——如果他恨我是因为ฦ这个,那ว么上一世他只将我废了遣送回家,实在是手下留แ情了。若我不在此时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世定然还会重蹈覆辙——也许比上一回还要惨些。
我所寒心的是,我们夫妻一场,他当年竟不肯听我一句分辨,便信了有心人的构陷。
可当日情形我一无所知,如今也确实百口莫辩。唯有以命相搏。
他既然要与我做帝后和美的模样,当不会让我今夜死在他的面前。
我反手将发簪刺向自己的喉咙。
他黑瞳一缩,兔起鹘落间已压了我的手臂,将我反制在床上。
他目光里染了怒气,清亮逼人。
他掐了我的手臂,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说:“沈含章,你很好。能对自己下狠手,你很好,很好!”
他果然恼了。可是,逼得我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是谁?
然而我能ม仰仗的并不是怨恨,而是他爱刘碧君时,心里对我存的愧疚。
我说:“苏恒,你我夫妻九年,生养了三个孩子,几番经生历死,才熬到今日。我不信寻常陷害能骗得过你。你今日既然已经疑了我,只怕已是罪证确凿,不容我分辨。你我夫妻情分非比寻常人家,若是我疑你要杀我,因爱生恨,定然也比别人恨得深些……”
他不做声,我已泪流满面,明明是要做戏,却不知悲从何来。
“心里一旦有了恨,能ม查清的事也就查不清了。所以,三郎,不如我一死百了,先给你解了恨。你解了恨,说不定还能念及我们当日的情分,善待我的韶儿,不追究我的家人。若我有幸,有朝一日冤屈昭雪,也能瞑目了。”
苏恒眸光漆黑,面容却平静无波。
他情绪一贯埋得深,让人想入非非、惶恐不已。
可是我见得多了,早已学会猜不到时便不去猜。
他沉默到最后,竟然笑起来。他起身将我拉起来,圈在怀里,笑道:“谁跟你说我疑你了?”
我一时还止不住泪水,便不说话。
苏恒是聪明人,聪明人容不得别人替他做判ศ断。我若说证据确凿,他就必然非往疑点上想。大约一时还不会在心里为ฦ我定下罪。
我必须趁早ຉ将这件事查明了。
他为我理顺头发,盘了个顶ะ髻,将簪子从我手里掰出来,为ฦ我上,道:“又是谁跟你说罪证确凿了?那刺客笨得很,一口供词露洞百出,朕实在懒得听,早一刀将他劈了——不过朕现在倒是后悔了,早知道该让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