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衣而起,走到窗前,凝目远望。
伍子胥醒来的时候,微微叹息一声。
否则,君王第一个迁怒的对象,就是在眼前的人。
阖闾在微笑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情。可能ม是心情正好,也可能ม是狂怒的前奏。
“先生太冷淡了,即使是美人,少了一段香,也缺少了很多情趣呢。”
“希望阖闾有些好的节目。”越国世子,这名唤勾践的少年忽然伸出舌尖,在牙齿上微微转了一下,如此不合礼仪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毫无不洁之感,只让人觉得稚气得可爱,“上次的金盏美人,真是美味之极。”
这种无聊的感觉像一点酒意从身体深处卷上来,在意识到เ以前,已经把捕获,让每一根神经都懒洋洋地舒张开,迎接哪怕最轻微的。
吴王阖闾的船队,在两ä岸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摇曳着向刚刚建好的盘门行去。刚刚ธ从冬天里恢复了一点生机的河水,连着滟滟的水光里狄,和两ä旁民众随意抛洒的瓜皮果壳,轻微地击打着船舷,阖闾很有了一些困意。
伍子胥走过去,张了一张,脱口说:“好剑。”
剑身一半迎着室内的烛光,另一半却映着室外的雪光,在惨苍与绯红之间,有一种异样的美。
伍子胥看剑的时候,阖闾却在看着他。
从他深深的眼,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再看他淡色的唇,与线条优美的下颌。
就在这凝视的时候,阖闾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在守着一个隐秘的梦,带着些微的愉悦,与深沉的坠落感。
他宁可自己就这样坠下去。
伍子胥终于把眼光从剑身上收回。
在伍子胥抬眼的前一刹那ว,阖闾也已经转开视线,说:“这剑是昨天呈上来的。呈上的当夜,雪就降下来了。”
“这场不吉利ำ的雪。”伍子胥微微挑眉,“这柄剑质地非凡,寒冷中蕴含热度,而且——不像是单剑?”
“好眼光。”阖闾眼中已๐有欣赏之色,“这是双剑中的雌剑。一雌一雄,同炉所铸,本该同质同源,一阴一阳。——你可记得三年前,宫中大火?”
伍子胥迅抬眼,“你是说妙姬放的那ว把火?”
“凭她一个女子,推dao几支蜡烛,真能烧出那ว火势不成?”阖闾冷笑,“当夜,她点火之后,本来那些火苗已经快扑灭。但是忽然天降火石,正中ณ晴楼,所以晴楼一带数十宫室,才会烧成一片灰烬。”
他伸指,缓慢擦拭剑脊ิ。本应该冰冷的剑身,竟然隐隐透着。
“火势扑灭了后,在灰烬里现一块奇铁ກ,也不知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交给了国内最出名的铸剑师,与欧冶子齐名的干将、莫邪夫妇去铸剑,铸了三年,却只交给我一把!”
他猛然挥剑,锋芒过处,长长的案几中分而断。
案几上原来堆放的竹简等物,“哗啦啦”瞬间散了一地。
阖闾低头看着,语气转向激烈。
“昨日干将入宫奉剑,我亦觉得这该是双剑中的一把,而非单剑。问他雄剑去了哪里,他竟然说化身为龙飞走了!可恨!”
他冷笑:“化身为龙?!飞走?!!他当我是什么人,竟敢这么明目张胆欺瞒我!”
伍子胥待他冷静少许,才问:“王上如何处置他?”
“杀了。”阖闾冷冷回答,“拿来试剑。”
伍子胥微微摇头,又问:“他妻子呢?”
“据说铸剑的时候,以身殉剑,早就死了——倒也死得其所。”
“另一把剑呢?”
“我诛杀干将的同时,派人去他家里查抄,却没有找到。”阖闾叹息,“听闻他们有个儿子,名唤赤比。我下令灭了干将一族,被杀者中却没有那个小子。可能ม是带着剑,逃了。”
“一个幼子,一把剑,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伍子胥淡淡说。
阖闾猛然转身,看着他。
“你可知道有一童谣,最近才流传出来,却转瞬之间,满城小儿都学会了唱?”
“——什么เ童谣?”
“雌伏雄飞,有缺则亡。”阖闾冷笑,“眼下这剑呈上来,只有雌剑,那干将却砌辞狡辩,说雄剑飞走了,正应合‘雌伏雄飞’这一句。剑本成双,现在却缺其一——‘有缺则亡’,这是在咒我身死,还是在诅我亡国?!”
他紧ู紧抓住剑柄,深黑色的眸子里,似有火焰灼烧。
“不祥的雪,不祥的剑,不祥的童谣——若是天要亡我,我却不甘心!”
“童谣是人唱的,也是人写的。”伍子胥说,“王上可以去彻查这童谣的源头,找出造谣之人。”
“你不相信鬼神之说?”
“不信。”伍子胥断然回答。
阖闾看了他半天,悠悠一笑。
笑意里带了点倦意,又有点酸楚。
“是的,我知道你不信。”他说,“可是我信。”
“如果鬼神与天理循环之说,真的那么奏效,那ว么เ——以陛下的所作所为,早就该死了。”伍子胥波澜不惊地说。
阖闾一皱眉,压抑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