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我为了我。
我回手一掌就劈在他的脸上，他似乎ๆ怔了怔，但仍旧将我硬拉了起来：“末将送太子妃去见殿下。”
从前我明明很爱热闹的。
再说担心又有什么用，反正李承不会信我。从前的那些事，我真希望从来没有想起来过。幸好。只有我想起来，他并没有想起。反正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我想了结一切。然后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李承。
永娘遣了好几个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我没有心思去想小雪，我只想着怎么เ样替阿娘报仇。现在我觉得一刀杀了李承太痛快，他做了那么เ多可恶的事，不能这样便宜地就轻易让他去死，我早就说过，我会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滴。全都还给他。
东宫里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受了伤，手腕脚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是被我抓伤的，就是被我咬伤的。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永娘为此觉得十分尴尬，一边替我揉着淤青，一边说道：”娘娘应当待殿下温存些。“没有一刀杀了他，我已经待他很温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够，我会真的杀了他的，我甚至想过等他睡着的时候就杀死他，可是他没有给我那ว样的机会。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和他吵架，逼着他去看绪宝林。哪怕绑着他，我也要把他绑去。可是现在呢我明明就知道，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今日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又如何，他怕已经早就忘了她。忘了那个ฐ明眸皓齿的女子，忘了他们曾经有过血肉相连的骨肉，忘了她曾经于多少个夜晚，期盼过多少寂寞的时光。
内侍上前来伏侍李承下马，他把鞭子扔给小黄门，踏上台阶，就像没有看到我。
永娘以为我累了要睡了，于是没有再追问。她让阿渡进来陪我睡，阿渡依旧睡在我床前的厚毡之ใ上。
我稀里糊涂，忘了从前的一切，然后到เ这里来，跟李承成亲。而他——我把一切都忘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顾小五已经死了。
我轻轻地叫了声：”阿爹。“阿爹身子猛然一颤，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是我，他的眼眶都红了：”孩子，你到เ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有看过阿爹这个样子，我的眼眶也不由á得一热，似乎满腹的委屈都要从眼睛底下流出来。我拉着阿爹的袖子，问他：”阿娘呢？“阿爹的眼睛更红了，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出来的，他说：”孩子，快逃，快点逃吧。“我呆呆地看着他，阿渡跳起来拔出她的刀。四面突然明亮起来，有无数人举着灯笼火炬涌了进来，为的那ว个人我认识，我知道他是中原遣到西凉来求亲的使节，现在他神气活现，就像一只战胜的公鸡一般，踱着方步走进来。他见到阿爹，也不下跪行礼ึ，而是趾高气扬地说道：”西凉王，既ຂ然公主ว已经回来了，那么两ä国的婚约自然是要履行的，如今你可再没有托辞可以推诿了吧。“这些人真是讨厌，我拉着阿爹的衣袖，执着地问他：”阿娘呢？“阿爹突然就流下眼泪。我从来没有见过阿爹流泪，我身子猛然一震。阿爹突然就拔出腰刀，指着那些中原人。他的声音低哑喑沉，他说道：”这些中ณ原人，孩子，你好好看着这些中原人，就是他们逼死你的阿娘，就是他们逼迫着我们西凉，要我交出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不甘心受辱，在王宫之ใ中ณ横刀自尽。
整座宫殿似乎都在熟睡，我带着阿渡走回我自己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天气太冷了，阿渡一直冻得脸色白。我拿了一件皮袍子给阿渡穿上，我们两ä人的靴子都磨破了，露出了脚趾。我又找出两双新า靴子换上，这下可暖和了。
我原以为他会杀了我，可是他却挑断了绑着我手的牛筋，对我说道：”委屈你了。“我歪着头看着他，语气尽量平静：”顾小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替阿翁报仇。“”你这个叛徒，奸细。“我骂不出更难听的话，只得翻来覆去地这样骂他，他一点儿也不动怒生气，反倒对我笑了笑：”你要是觉得生气，便再骂上几句也好。“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个人从我们的婚礼上走掉，领着三万突厥子弟去迎战。却没想到与月氏人里应外合，不仅突厥的三万精锐被歼灭得干干净净，中ณ原与月氏诸国的大军，更冲进了王帐所在。阿翁措手不及，被他们杀死，突厥是真的亡了！二十万人……那是怎么样一场屠杀，我和阿渡几乎ๆ是从修罗场中逃了出来，二十万人的血淌满了整个草原，而主持这场屠杀的人，却浑若无事地站在这里。
醒过来的时候我脸朝下被驮在马背上，就像是一袋黍米，马蹄溅起的泥土不断ษ地打在我脸上，可是我动弹不得。四面八方都是马蹄，无数条马腿此起彼伏，就像无数芨芨草被风吹动，我一阵炫目，不得不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马终于停了下来，我被从马背上拎下来，可是我腿上的穴道被封得太久ื，根本站不稳，顿ู时滚倒在了地上。
顾小五”噗“一声笑了，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顶讨厌他的笑，尤其是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好象看着一百锭黄金似的。
我眼睁睁瞧着他把最后一点儿风干看见塞进嘴里，气得大叫：”你都吃了？我吃什么啊？“”饿着呗。“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轻描淡写地说，”你刚刚ธ烧，这时候可不能吃这种东西。“什么烧，我跳起来：”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有，你吃完了我的干粮！赔给我！赔给我！“他笑了笑：”吃都吃了，可没得赔了。“我气急败坏，到处找赫失给我的佩刀。
我也拼命地向他们挥手，我的身后就是铁骑的追兵，他们肯定也看到了。马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我看到เ突厥的白旌旗，它扬得长长的筛尾被黄昏的风吹得展开来，像是一条浮在空中的鱼。掌旗的人我认识，乃是阿翁帐前最受宠的神箭手赫失。他看到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追上来，阐将旗子狠狠插进岩石间，然后摘下了背上的弓。
追兵越来越近，小红马仿佛离弦之ใ箭，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足狂奔。但天地间无遮无拦，虽然小红马足力惊人，可是迟早会被追上的。
这时候月娘已经轻启歌喉，唱出了第一句：”君如天上月……“月娘的歌喉真是美啊……美得如珠似玉，只这一句便教人听得痴了似的……我心里怦怦直跳，终于可以瞧见这位贵客长什么样了，真是又欢欣又鼓舞又好奇……舞伎们含笑转过身来，我和李承也转过身来，同所有人一起放低手中的纨扇，只是我一放下纨扇就傻了。
我犹不死心：”这是女子的踏歌。“”看了不知道几百次，不过大同小异而已๐。“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吧。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死于乱箭之ใ中。
阿渡同我一样傻气。
我慢慢地比划出一句话，我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
阿渡没有回答我，她的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水雾，她转过脸看着窗外的荷花，不一会儿就转回脸来，重新对着我笑。
我明明知道她哭了。
这丫ฑ头同我一样，连哭起来都是笑着对人。
从阿渡那ว里，我知道了许多事，比如第一次李承遇刺，阿渡出去追刺客，被刺๐客重伤。我一直以为ฦ那真的是皇后派出来的人，可是最后阿渡却现不是。
“是殿下的人。”阿渡在纸上写，“孙二为。”
我被这个ฐ名字彻底地震到了。孙二？如果孙二是李承的人，那么皇后是冤枉的？根本不是她派人来行刺李承，而是李承自己的苦肉计？在鸣玉坊的时候，又是孙二带着人去泼墨闹事，将我和李承引开，这中间的阴谋，全与李承脱不了干系？
他到底做了什么เ？李承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阿渡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断续地告诉我：当日她在鸣玉坊外觉得情形不对，就尾随孙二而去，想查看个ฐ究竟，不想被孙二现，孙二手下的人武功都非常高，她寡不敌众，最后那些人却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关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幸好几天后顾剑将她救了出去，并且带她去破庙见我。她质问顾剑为什么将我藏在破庙里，才知道顾ุ剑原来和孙二都是受李承指使。而原本李承让顾剑去挟制陛下，是想让陛下误以为ฦ有人阻挠他追查陈家旧案。谁知我会冲出来自愿换做人质，所以顾剑才会将计就计带走我。
我已๐经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我只觉得每每想到，都像是三九隆冬，心底一阵阵地寒。李承现在于我，完全是一个ฐ陌生的人，一个ฐ可怕的陌生人，我永远也想不出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三年前他做过的一切那ว样可怕，三年后他更加可怕。他设下圈套杀顾剑，是不是想杀人灭口？顾剑明明是他的表亲，替他做了那ว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李承连阿渡都不顾ุ惜，是不是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
我觉得心里彻底地冷了，他到底在做什么？我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的人心这样可怕，这东宫这样的可怕，李承这样的可怕。
可怕到เ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