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庆幸与失落交杂，千般万般的难以品味，好像精心调配了一道上好的名菜，送到人家的嘴边去了，人家竟没有碰一下。
这一晚上，花清远都是搂着程蝶衣的，那条胳膊麻了又麻，直到后来没有知觉了，他也不觉得什么。
程蝶衣和段小楼这样的角儿只是戏台上的戏子，唱的是别人的王候将相。袁四爷这样的人物才是社会这出大戏里唱出‘真汁真味’的人。
程蝶衣殃殃不乐，连是笑着，都带着那么一丝忧郁，看得花清远心口阵阵发紧。
小凳子目瞪口呆，他还以为他们家主子会生气呢，哪里想到他家主子看上去还很开心。
“程老板要是没有事，小的先告退了，”小凳子说着就要走，程蝶衣连忙叫住他，“你们少爷说得有道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送了我好些礼ึ，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回送的，这件戏服自我第一次在戏台上唱《霸王别姬》开始就是用的，他用了心，我转送他吧。”
上午九点多时，程蝶衣呢喃着口渴，花清远正坐在躺椅里养神，像这样一宿不睡的事，在这一世倒是很少发生了，但在前一世，应该说是不发生的时候很少，他睡觉都是握着枪，高度紧张的。
因着程蝶衣受了惊吓，这时的西药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那些安定类的药物，花清远可不敢给程蝶衣用，怕药效不稳，而若是这土法子降不下程蝶衣突起的高热，花清远真就打算叫人去西药房买退烧的西药回来了，他也是会打针ฤ的。
花清远笑得和弥勒佛似的，他也绝对能普渡众生，让你立地成佛，只可惜这份超度，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自己这样的少爷身份，毕竟不可能常年住在戏院里，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万一自己不在，程蝶衣挨了欺负总是不好的。
没错，刚才打中那个混混头目手腕处的东西，正是花清远刚扒的还未及扔进嘴里的开心果仁。
那人立时叫了起来，反射般地抖起手腕，惊嚎着，“谁他娘的偷袭老子？”
未等花福说完，花清远已经打断，“把程老板这屋里不长眼的下人都换出去，前些日新买进府里的，教养好的那几个长相水灵的丫头小子送过来几个。”
“是！”跟在花清远身边的小厮快步跑了出去，程蝶衣还没有缓过什么来呢，小厮已经带着花福匆匆走过来了。
花清远顺手拔拉过经过他身边，提着铜水壶的小二，“去把你们戏班的班主叫来！”
虞姬持剑，边舞边唱“二六”：“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ຖ。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ว。宽心饮酒宝帐坐……”
花清远很清楚，在菊仙的心里，自己和程蝶衣不管是什么原因好在一起的，都与她没有多大关系，细说来还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没有程蝶衣纠缠着段小楼，也让段小楼断了心里那不该有的念想，自己也算得有钱有权、横霸一方的，这座戏院有自己做靠山，她与段小楼ä背靠大树好乘凉。
“想来这位就是段老板的未婚妻了，花某失礼，初次见面，也未及带份礼ึ物。”
花清远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这只是他的习惯。他之ใ所以摆出这个态度，不过是因为这个态度是最容易摆出来的，惹不起什么麻烦且带来的好处颇多。
“六少爷客气了，小楼和我的婚礼ึ，六少爷您能陪蝶衣一起来，就算是最好的礼ึ物了。”
菊仙是个风情世故的女人。在那种地方生活多年，早ຉ就磨炼得一张巧嘴，懂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了。开话出来，比段小楼还要敞亮。
那个‘陪’字，说得花清远心里很舒坦。
“那ว是自然，”花清远这次拱了拱手，比之前的点一下头动作大了几分，却还是点到为ฦ止，并不想与菊仙深说。
菊仙哪里看不出，连忙把话头转向了程蝶衣，“师弟啊，你来了，净面的水嫂子给你打好了，放在里屋了。”
因她的突然出现，原本是背对背坐着，可以从彼此梳妆镜中看到对方的两张梳妆台，被气急的程蝶衣着人抬到了里间。
程蝶衣对菊仙从来都是横眉冷目的，这次也不例外，不搭不理的扭身进了里屋，在他的心里，菊仙始终是抹不掉‘入侵者’这个名头的。
花清远说了一声‘抱歉’跟着进去了。以往见到他就很热情的段小楼一直阴沉着脸，始终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花清远也只当没有瞧见他，难道还要自己主动拉下脸和他说话吗？这有点不太现实了，也不科学啊。
花清远进为的时候，程蝶衣已๐经坐到了镜子前面，旁边铜盆里的温水，完全未动。
花清远当然了解程蝶衣是个什么心意，他拿起铜盆，二话不说，把里面的水倒到เ旁边的痰盂里，把铜盆放好手，又换了新า的水进去，伸手试了试水温后，笑着逗程蝶衣，“我的角儿，用不用爷亲自侍候你洗脸上妆啊？也给你描个眉勾个脸的。”
这一句话就把木着一张脸的程蝶及逗破功了，程蝶衣真想捶花清远一下，这人啊，怎么就能这么讨厌。
“你以后不要和她说话，”程蝶衣推开了花清远，站到脸架前面，洗起脸来。
“为什么啊？”花清远明知故问，他就是喜欢逗程蝶衣，从昨天到今天，他忽然发现，炸起毛来的程蝶衣还是挺有意思的。
程蝶衣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花清远一眼，“我讨厌她冲你笑时的那ว张脸。”已经失去一回了，不能再失去一回，同一个地方怎么也不能连续跌倒吧。他还要不要活？
花清远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神色凝聚地看着程蝶衣，直到把程蝶衣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扭开脸去了，花清远才说：“蝶衣放心，这一世里，除了你，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会动心的。”
程蝶衣之前因花清远和菊仙说话引起的酸酸胀胀的一颗心一下子就被这句话炸开了，明知道花清远说的这话太过虚幻了，却还是忍不住地问：“真的吗？永远只有我一个？不离开我？”
知道程蝶衣不会一时间完全相信自己的，花清远不厌其烦，郑重地点头道：“自是真的！”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真的了，在别人眼里，这话听着像是承诺，其实却有不同的。
很多人曾经都会对一些他们以为重要的人说过这样的话，但结局却是各有凄凉的，真正美好的，数上下千年，能有几个，而能守得住这么一句的人又能有几个。
——花清远说得不是承诺，只是他能做到的话。
就像上一世，他在自己母亲的坟头磕下的三个头，他说他一定会让幺弟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他直到死之前，都是做到的。
“那就好，我会一直当真的，”程蝶衣往脸上抹第一把白时，花清远站到เ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体拢下来的阴影正好把他覆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