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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下释缘

酒爷爷晃了晃大酒葫芦,听声音葫中ณ美酒已所剩无几,便将酒葫芦挂在拐杖上道:“故事讲完了,酒喝光了,时候也晚了,大家早早回去休息吧。”众人恍然,才现时间已是亥时初,遂纷纷向酒爷爷告辞回家。

不一会儿,桥边偌大空地便只剩ທ下酒爷爷和牧二娘,这位妇人虽然相貌丑陋,可心地却极善良,常常帮酒爷爷和远遥这一老一小缝补衣物。她的儿子牧童儿,也和远遥一般年龄,和谷穗、远遥是最要好的朋友,经常混在一起一玩一整天。

童儿性子虎且直,与谷穗的沉稳大度,远遥的机灵聪明相比,显得有些鲁笨,故而牧二娘经常担心自己这个儿子会长成傻小子。但她很乐่意看到这仨孩子在一起玩,她认为ฦ这样或许会让童儿变得聪明些,至少显得聪明些,大概慈母爱子之ใ心都是这样的吧。可是,诸事都有转变的时候,直到此后的某一天,童儿娶了村里最美的姑娘秀秀为ฦ妻之后,牧二娘才意识到是自己错了,她的儿子竟然不是愚笨,而是……大智若愚!

当然,此时的牧二娘๤心里还是凄苦的,她在心里嘀咕道:“这会儿,我的倒霉娃儿一定还在找小穗儿和小遥儿吧。”这麽想着,便对酒爷爷道:“大爷爷,您先回家歇着,我去找找那仨小子,待会儿把小遥儿给您送去。”

酒爷爷拄着柳木拐杖,单手抚须ี,闭目半晌后才睁开,灰白的眉毛挑了几挑,道:“牧二家的,我们先去谷贵家找找吧,也๣许孩子们闹够了,跑小穗儿家里玩去了。”

谷穗家就在村子的南隅,牧二娘心想也有这种可能,便点头称是,于是二人一路听着小溪水响,闻着荷藕夜香,向谷穗家走去。

月朗而圆,石板路上偶响跫音,惊起一阵夏虫颤声鸣灭,更显得小村幽静清旷。

还未至,牧二娘便遥遥看到เ谷贵家里灯火莹亮,橘黄的灯光隔着淡淡的夜雾,传递而来丝丝的温暖之意,又走近数十步,依稀听见人语之声。

酒爷爷耳朵微动,似有聆听之意,但步子依旧ງ从容,显得不疾不徐。

谷穗儿家有三间草顶石屋,院落跟古村人家布置的一样,皆是用篱笆圈起,上面爬满了开着各色瓣朵的牵牛花藤。

此时,正堂屋里,客座上竟端坐着一位老僧,他须尽白,苍白眉捎长有数寸,面目十分慈善,右手拄着九环锡杖,左手方桌上放着装满白米饭的伏魔钵๩盂,身上披着宝黄色的护法袈裟ู,上面绣有法相庄严的佛陀菩萨,乍一望之下,仿佛这位老僧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宝光似的,让人顿时生出一颗๣虔诚向佛之心。

谷穗儿的父亲谷贵,生着一张黝黑的脸膛儿,正在主座陪笑着,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苦意。

在他身后,谷穗儿、牧童儿和远遥三个小孩子都在,却没有像平常一样嬉戏打闹,而是十分少有的默然站着,牧童儿和远遥在望着老和尚之余,还时不时的撇过头,看看谷穗儿。

长眉老僧沉静如渊的目光却只落在谷穗儿身上,这会儿才看了沉吟不语的谷贵一眼,刚想说些什么,那长长的眉毛却忽然的微抖了一下,竖起单掌,道:“阿弥陀佛,谷施主又有访客将至。”

谷贵身躯一颤,道:“大师๲怎知?”

老僧笑而不语,宽大的袈裟衣袖随意一拂,干净的堂屋内残留的几许尘埃便都被拂到了屋门外,组成闪烁着佛华的“嗡、嘛、呢、叭、咪、哞”数字,便落在地上消失了。

谷贵惊骇的张了张嘴,旋๙即看见酒爷爷和牧二娘๤出现在了自家篱笆院的柴门前,他眼神蓦地一炽,仿佛捉到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赶忙迎了出去。

“谷大哥,俺家那傻小子可在你家?”牧二娘急切的问道。

“在呢!在呢!”谷贵连连点头,又对酒爷爷说道,“大爷爷,小遥儿也๣在。”

酒爷爷微微颔,牧二娘却风驰电掣的闯进了堂屋,她刚ธ想呵斥ม牧童儿回家睡觉,却蓦ย地现客座上正端坐着一位老和尚。

牧二娘纳罕非常,但是刚刚经历了酒爷爷一番仙遇洗涤,自然对佛、道、儒一流充满敬意,慌忙施ๅ礼道:“大师๲可是谷大哥的亲戚麽,不知如何称呼您?”

老僧站起回礼,道:“老衲法号渡缘,出家人四大皆空,尘心尽断,是没有亲戚的,与谷施主只是初识而已。”说罢,转身望向屋外,一双矍铄ຄ的眼睛里似有淡淡的黄华闪动,炯然的目光却落在了酒爷爷身上,那ว隐藏在尺长的白胡子里的嘴๨巴,似是莫名其妙的扯起了笑容。

酒爷爷依旧ງ站在谷贵家的大门口,丝毫没有要进院的意思,而身边谷贵唉声叹气,已๐对酒爷爷诉说起了这位白眉老僧的来意。

当时,谷穗和远遥两个ฐ小童一路向南,寻找可藏身的地方,他们三个经常玩捉迷藏,藏身的地点可谓了然于胸,谷穗和远遥一合计,决定找一个牧童儿不知道的地方。

于是乎两个ฐ小家伙穿过荷花开满的小村,又趟过一条清澈的小溪,爬到เ了溪边一棵丈余高的榆树上。

榆树枝叶茂密,绿枝上结满了淡绿色的榆ด钱,随着夜风徐徐摇落,两个小孩子就各选了两处枝桠,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童儿哥哥肯定找不到我们了。”远遥嘻嘻而笑,猜测道,“说不定他已๐经回家了。”

谷穗儿摇头道:“童儿性子倔,肯定不会找不到我们就独自回家的。”

两个小孩子在树上等了许久,树下的小溪流过岩石,叮咚脆响,明月悬在天畔,皓洁清辉满地,又有几缕不知道名字的野花香气,淡淡的飘来飘去。两个ฐ小孩子不由得睡意大起,迷迷糊糊间,这棵大榆树之下,突如天降般已站定了一位很老很老的云游僧人。

这位老僧一袭袈裟随着夜风飘摇,偏偏又没有声音出。他一双如炬的佛眼已现了藏身树上的两个ฐ顽皮孩童,可当他仔细端详这两个打起了盹的小孩子的时候,佛眼中ณ金光刹那大放。

“红莲……”

“红莲……!”

他握着锡杖与钵๩盂的双手,竟然微微颤动了起来,轻轻的长吁了几口气,平息了以他年龄和身份,不应该再出现的激动神色后,始才盘膝而坐。他放下钵盂,再将九环锡杖横于膝间,然后双手合十,唇齿翕动着,竟然颂起了佛门法咒。

谷穗困成了一只瞌睡虫,脑แ袋一顿一顿ู的,随时都可能摔下树去。远遥也在打着盹,可在他迷糊不已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一些涤๨人心境的禅唱。

禅唱隐隐,仿佛诸天佛陀菩萨全都睁开了悲悯尘世的目光,这些慈悲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远遥身上,远遥孤身一个人,孤单的站在阒无人迹的苍茫大地上,当他抬头仰望着这些仙佛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忽然阖上了眼睛笑了。

远遥睡意便倏忽一醒,眯着眼睛搜索这禅唱传来之处,入眼便是树下那位入定许久的老僧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摸了摸束腰的青布带,这才伸手扯醒了谷穗儿。可奇怪的是,谷穗儿一醒,白眉老僧伛偻的身躯竟然颤了颤,旋即睁开双目站起身来,仰头望着这棵榆树茂密的枝叶。

谷穗儿伸了个懒腰,当他也看到了树下老僧的时候,蓦ย然一呆。

“在这么高的地方都能睡着,两个小娃ใ娃胆子倒是蛮大的。”老僧抚须ี而笑。

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想到,这笑容慈祥的就跟酒爷爷似的。

“佛爷如何称呼?何时来的?宝刹又在何处?”远遥在榆树枝桠处,托腮问道。

“呵呵……”老僧未语先笑,道,“老衲渡缘,乃普渡有缘之意,一刻钟前๩途经此处,见两顽ื童于树上打盹,好生危险,便在树下入定参佛,以便及时接住天上掉下来的小金童。至于寺庙嘛ใ,敝寺寺址远在西州。小娃ใ娃,可还有问老和尚的吗?”

“佛爷说的十分详实,可您既然已๐入定参悟去了,怎麽还会这麽肯定,可以接住我们呢?”远遥黑亮的大眼睛微微一转,又追问道。

老僧佛光隐隐的双眸注视了远遥一息,便即看出这个小孩子资质甚高,而且脑瓜转的很快,聪明非常,十分惹人喜爱,但却与佛字很是无缘,一双眉目间不禁微有惋惜之ใ意,说道:“想来老衲说了你也不可能尽信,所谓说不如做,老衲就让你们两个小娃ใ娃瞧瞧吧。”说罢,这位老僧伸手轻轻一掸袈裟,四周十丈内忽有飓风生起,这棵大榆树顿时剧ຕ烈摇晃,榆钱儿簌簌直落!

“啊!!”

树上的两个小孩子也๣被这阵飓风刮ุ落,惊呼了起来,可惊呼之ใ声还未传开,这两个小孩便已跌在离地面不到一尺的地方了。

“臭老和尚,想害死我们啊!”远遥双手伸出,欲强拧身体,避免头部ຖ落地,可在这番闪念的瞬息,身子却已动弹不得了,下落的身躯也忽然的,凝在了空中ณ。

在这十丈方圆内的一切,扑簌的尘埃,落下的榆ด钱儿,盈舞的萤火虫,以及这两个ฐ下坠的小孩子,倏忽之间,全部静止住了!而十丈之外的地方,有数株山花徐徐落着瓣朵,花株下的虫子也在自由的鸣唱着夜歌,却是一如常态。

一处静极,一处动极,那ว情景颇为ฦ神妙。

过了几息,远遥才敢睁开紧闭的眼睛,现自己竟然滞空未落。

“穗儿哥哥。”远遥一动不能动,不由á得对身边同样悬空的谷穗儿说道,“我们这样算是在飞吗?”

此时的谷穗儿,皱着眉毛,眼神๰空散,像是在思索着些什麽,似乎没有听到远遥问,也๣似乎ๆ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性命悬于一线。

远遥皱了皱鼻子,心道:“穗儿哥哥还没醒清醒麽,怎么老是这麽一副样子。”旋๙即就咋呼道:“快放我们下来,老和尚就知道卖弄,我信了还不成麽!”

老僧在这十丈内行动自如,听到เ远遥指责也不在意,淡然而笑,收了佛法大能,两个ฐ小孩子始才落地。尘埃落叶,随即飘动坠落,那几只萤火虫也๣亮起了莹莹的灯笼,徐徐飞在了榆树枝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