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成含笑看着姐姐，“三姐不抱抱羊奴吗？”
正在玩七巧板的羊奴抬头看了柳容成一眼后又生无可恋地垂下了头，这几日里，每次她娘跟她介绍起某个人时，就意味着她要被一个ฐ陌生人拉过去揉揉抱抱亲亲了，好烦啊！
“三郎救你上来后怕损你名节，就把你送到เ了我的别院去，给你诊脉的大夫都是我送去的人。跟你议婚前，他还特地找过我，希望我不要说出你身体的情况。此外还有宋娘子的事”
柳秀成不解于秦景华这毫无缘由的提议，干脆利ำ落地拒绝掉，“教徒如教子，我还有羊奴要操心，自认不能尽责。”
这话说的极不讨喜，苏兰质纵使还未从久别重逢的欢喜中回复过来，也忍不住啐了她一口，“什么叫这把年纪，有本事你别活到这年纪啊！”不过被女儿这么一提，她的目光不由落到เ羊奴身上。
她的叔父柳民安是军伍中人，性子豪爽却粗疏ຕ，哪会照顾孩子，是叔母苏兰质费尽心思把她和她姐姐抚养大的，衣食住行，无不耗心。尤其是她，因着在周岁时就遭受了诸多波折，虽是侥幸活了下来，但身子弱得连喘口气都困难。苏兰质为ฦ了留แ住她，把长安有点名声的大夫都找了个遍。柳秀成能顺顺利ำ利ำ地长成名扬长安的亭亭佳人，琴棋书画ฑ、诗词歌赋、经纶世务，无一不通，在这背后，是苏兰质用心无数。
按周太祖的颁布的女嗣与男嗣同权的律法来看，礼法上来说安平长公主才是真正的皇位第一继承人。尤其是这位皇长女才满月时，就被孝文皇后就把她接到เ身边抚养教导，其中ณ期许不言而喻。虽然孝文皇后未等到孙女长成就病逝，但照她的意思，安平长公主ว应该在二十成年时被立为皇太女本朝皇子女必须ี等到二十以后才能被立为太子太女，以避免因长子长女身上出现如夭折、天残、弱智等无法挽回的意外而导致的储君更迭风波。
大惊之ใ下，秦景弘连手上的动作都失了分寸，一不小心就扯下了几绺乌发。
多年无人打理，横生的杂草以其强大的生命力挤压着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娇贵的名花哪有抵抗的余力，早已๐枯萎凋零。几处花圃里全是杂草丛生的荒芜景象，红衣一眼望去，竟看不到เ一株花。更糟糕的是她们走的那条游廊边的草木多年未经修剪，走两步就要撞上几根横生出来的枝杈，时不时勾下红衣发上的钗环。到了上苑最里面时，红衣已是发散钗乱的狼狈模样。落后红衣两步的羊奴倒是凭借着矮腿的优势完美避开了枝杈的偷袭。
羊奴环顾四周，然后沉默地看着红衣。
柳秀成怀中的小人侧了侧头，突然出声说道：“是芙蓉。”
黄衣已微露风霜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殿下自九年前起就换了规矩，新来的近侍具是以衣纹起名，婢子几个是最后一批以衣色命名的了。”
柳容成跟韦明之ใ前打的交道，是七年前的事。
周朝对战亡兵士出手一向大方，除了阵亡时一次性发的抚恤金外，阵亡者家人才可以领到เ持续的补偿。若阵亡者未娶妻，其父母可以每个月都从官府领定额的钱粮布，领ๆ到เ死为止；若阵亡者已๐娶妻，则他的妻子和他的父母平分那份抚恤，一直领ๆ到เ他妻子改嫁为止，若没改嫁，则同样领到死为止；若阵亡者有孩子，则那个孩子可以免费在地方府学念书，一路念到เ高学。
这样的规定固然是仁慈，但也对周朝的财政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周朝建国以来，仗打个不停，累积下来的阵亡者不计其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笔钱是分期付款的。
就在景元二年，正是要对突厥发动总攻的时候，黄河在北境的分支上流被人恶意的埋下病死的牲畜。丰州ะ、云州、夏州ะ相继起了疫病。所幸蔡闲关门弟子魏王妃张歆正好途经此地，撞上这事，及时解了三城之困。可惜纵使如此，边关中仍是死了上万士兵。
周朝因着抚恤金丰厚的缘故，对士兵阵亡也有着严格的要求。士兵必须ี是因战而死或因战受的伤而死才能ม领到抚恤金。那批因疫病而死的士兵不在此列。
有将领伪造战情，宁可给自己้添场败仗也要把这批病死的士兵算成战死的，而边关其他将领ๆ对此保持了沉默。但这事被韦明给发现了，韦明以为是有边关将领想骗空饷，直接告到了官家那ว里。
官家派人去查，最终弄清了实情。
其罪虽可罚，其情亦可悯。
伪造战情的将领被贬斥ม事后很快又升了回来，但官家开恩，那批病死的士兵被算作了战死，他们的家人依旧ງ能领ๆ到抚恤金。
那个ฐ伪造战情的人正是柳容成。
按理来说，柳容成应该因此跟韦明结下梁子。但事实上，柳容成并没有记恨韦明，尽管她的部下整日在她耳边咒骂这位远在天边的韦不拔。相反她还挺欣赏这个ฐ人的，她自认那封战报伪造得十分精妙，却被韦明看破，足见此人精明。而他愿意冒着得罪人风险揭露此事，又见他尽责。
这样的人总差不到เ哪里去，故而柳容成今日愿意跟韦明见上一见。
柳容成对韦明问出那个ฐ她好奇许久的问题，“当日我那ว封战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令尚书看破？我想了许久至今都没想通，还望尚书解我一惑。”
“将军那封战报写的几近完美，可惜却在一处出了错漏。”韦明笑了笑，说道：“因士兵抚恤一项ำ对国库支出颇็为吃力，我一向很关注边关战情。然后我发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将军于边关诸将领中称不得战功最显，但麾下兵士折损却是最低，少有超过三成战亡。而当年那封情报中ณ，将军麾下兵士却折了一半，让我心中存了疑问，这才报到了官家那ว。冒犯了将军，实非本意。”
“尚书尽责而已，哪有冒犯。”柳容成自嘲道：“倒是我妇人之仁，让尚书见笑了。”
她年少时被复仇的执念蒙蔽了眼，有一次冒进，最终进了突厥埋伏，害得三千人近乎全军覆没，她运气好等到เ援军活下一命。此后她在战事指挥上，作风大变，由激进偏向了保守，为此错过了不少战机，但也省下了不少人命。
韦明说道：“慈不掌兵，将军确实过于妇人之ใ仁了些。可也并未因此失责，这就够了。”
“尚书倒是直言。不知尚书能ม否在其他问题上也直言，比如”柳容成看重韦明的目光蓦然犀利起来，“为ฦ何这次肯来？据我所知，尚书此前可是拒过无数说亲。”
韦明比柳容成大了两岁，之前一直坚持不婚，他身上的负担没柳容成那么重。由此可见单身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如今突然改弦易辙，令人不得不怀疑ທ他的动机。
韦家是前朝数得着的名门望族，在周太祖收田à时，十分识相地听令，得以成为少数幸存的名门望族之ใ一。因几代以来，能人辈出，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柳容成身负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这是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周朝现存的国公不过四个，足见这个爵位的珍贵之处了。此外，柳容成手上还握着实实在在的兵权，且柳家在禁军中经营过四代，人脉极深。若是韦家出于政治的考量，令韦明来求娶柳容成，倒是不无可能ม。
韦明十分平静地解释道：“将军多虑了。自分家后，我与韦家便再无过多联系，若非如此，我岂能不婚至今。至于求娶ດ将军，则是官家之ใ令。将军身居高位，婚事颇受瞩目，一个不慎，易生事端，故而官家令我来求娶。”
柳容成若是个ฐ多情的少女，怕是会为ฦ韦明的直言生气，可她是个理智的将军，所以她在思考官家用意。
官家这是怀疑柳家的忠诚？不，如果真怀疑，就不会让她进羽林军了。这么说，他是在防备着哪方
韦明淡定地给自己้斟了杯茶，任柳容成在那ว思量，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茶后，他再次开口道：“此前，官家曾私下召过我，问我可愿娶ດ将军，但并未勉强我。我敬将军忠义，应了下来。这虽是官家的意思，但官家既然没有下旨，就给了将军拒绝的余地，如同之前给了我拒绝的权利ำ一样。我虽如实以告，但并非以官家来胁迫将军，故而将军若想拒绝我，不用顾ุ忌官家。”
韦明如此坦诚，算是给足了面子。
柳容成也不好玩虚的，“给我两日，两日后我给尚书答复。”
韦明颔首。
柳容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
平心而论，韦明确实是个上好的人选。
人品才干长相无可挑剔，因是官家的意思，连政治方面的考量都不用了。然而柳容成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她真的对他没兴趣。可想到เ叔父、叔母、妹妹、远叔他们，她又犹豫了，最终给出个不干不脆的两日期限。
柳容成暗自苦恼，两日后要怎么เ说呢！甚至不用两ä日后，今日她就要烦恼怎么说了。她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到等她回家后，等着她的定是一波询问。说不得她叔母此时就到เ了卫国公府了。
想到这她就头疼无比，揉了揉太阳穴，最终她咬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