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倌这边请!”
店小二用汗巾抹抹脸后,一甩将汗巾披上了肩,满面笑容地大声招呼。偌大的客栈里,楼ä上楼下都是一片人声嘈杂,不停有来自外地的客人进驻,堆进大门的行李一时来不及送进房里,一箱箱在柜台边排了好几排。
明朝一代,水运发达,商业兴盛,沿海沿河的大城原就繁荣,如今更扩及其周边地区,许多城市如雨后春笋般一一发展起来。上元古县隶属于南京应天府“福升客栈”一直是这个偌大县城里生意最好的店家,不但因为ฦ它吃食道地、酒茶齐备,
也因为ฦ它高大宽敞,在客栈二楼ä的露台上更可以将整条大街尽揽无遗。
但最大的吸引力,是肩碰肩的邻๑桌客人嘴里那每天更新的街坊消เ息。
“李爷,您看这次『菊宴』上会是哪一家最风光?”张三兴致勃勃地开口。
坐在对面的李四清了清喉咙,刻意以周围听得见的音量答道:
“嗯,我瞧会是城北徐家!他们家的花辉粕是很有名的,别说蝉连好几年菊宴的首座了,上回徐大公子专程带到เ洛阳的那ว几盆牡丹,也在那儿的『牡丹会』上大出风头呢!”
“可不是吗?”隔壁桌的王五加入谈话:“其中还有一盆被『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给搬了去,可知他家的花卉有多名贵了。”
“天下第一采花大盗?是不是那ว个拥有一身好功夫、弄得官府大为头疼的淫贼?他也喜欢花卉吗?这可奇了!”张三讶然道。
李四朝他摇摇手指。王五则以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答道:
“此采花大盗,非彼采花大盗也!这半年来一些达官贵人府上的珍花奇卉连续遭窃,各处官府全力缉拿,却老是抓不到犯人。这事儿张老弟应该晓得吧?”
不等张三有反应,一旁的李四马上接腔:“奇的是,遭窃的花卉一定是万中选一的名贵品种,寻常花卉还入不了他的眼。人人都说这偷花贼是个懂ฦ花爱花的雅贼,而且行窃手法一流。就拿上次的牡丹会来说吧,官府几乎ๆ出动了全部的人马在会场四周守着,那ว几盆最名贵的牡丹却还是给偷走了。”
李四停下来喝口茶。王五又接着说下去:
“听说被偷的牡丹有一盆还是宰相府里的花,还因此冒犯到当朝第一大官头上呢!事情这不可就严å重啦,现在全天下的官府莫不战战兢兢、全神戒备,非得赶紧ู抓到这个偷花贼不可。菊宴将近,你没瞧这几天老是有官差在街上巡ำ逻?那些为了一窥菊宴盛况而进城来的外地人也都要在城门口接受严格的盘查哩。”
换王五喝口茶,李四接捧:
“这个采花贼弄得到เ处鸡飞狗跳的,所有官府无不欲拿之ใ而后快。你说这『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的头衔,他是不是当之ใ无愧啊?”
“实至名归!”张三猛力一击掌,恍然大悟:“那ว『原来的』天下第一采花大盗呢?”
“就顺延成『天下第二采花大盗』喽!”
“哈…”三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浑然不觉有人正在不悦地轻哼。
棒了两张桌子远,坐了个身穿黑衣的男客。他高大的身材和冷峻的面孔搭上随意中又显潇洒的坐姿,惹得坐在附近桌上的夫人姑娘们不住偷眼瞧他。
他啜着酒,神色阴郁地望向窗外,虽不曾把目光投向他们,但张三李四王五这三人的对话一字下漏地全进了他耳朵。
“喀”地一声,他猛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小二!铜钱放在桌上了!”
黑衣男人袖袍一挥,潇洒起身,在众多女客倾慕眼光的护送之ใ下,像阵黑色旋风般冉冉飘出了客栈。
“客倌慢走!下次再光临啊…啊?客倌等等,您放在桌上的铜钱不足数啊!客倌…喂!”
小二连忙追了出去,可是才没一会光景,前后大街上就不见了那位黑衣客人的身影,他跺地大骂道:“要死了!一副人模人样的,却连酒钱都赖!”
可惜小二那ว一串问候祖宗八代的精采字眼没能人当事人的耳。
此时,黑衣男人正在徐府高墙边幽暗的窄巷里慢慢踱步,即使没人看见,他的丰姿依然玉树临风,无懈า可击--
“匡啷!”
一个破瓦罐被踢飞,重重打上徐家围墙,落地滚了两ä圈。而一脚踢飞它的黑衣男ç人也面目扭曲地开始咒骂:
“啐!什么『第二采花大盗』!拿我卢升跟那种只会偷花的小娘娘腔比?那种逊角也配当采花大盗?他妈的!第二采花大盗…第二…我哩咧…”
卢升擂着墙壁,污言秽语地叨念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仰起头,看着从徐府围墙边上露出的一角屋檐。
“我可不是想跟那个小娘娘腔一般见识,只是凑巧ู罢了。”卢升喃喃自语道。
他的下一个目标就在徐府。
徐家千金,有一身细白的肌肤和一张芙蓉般的雅致面孔,自从两天前在市集上瞥见她之ใ后,把她抱在手里恣意胡为的幻想景象就占满了卢升的脑袋。
他跟踪徐小姐和那ว群簇拥着她的丫环们回到了徐府,并花上一天的时间在徐府周边打转,寻找易于侵入的地点:凭着多年偷香窃玉的老到经验,他找着了。
这面围墙有块砖微微突出,虽只突出半寸左右,但已๐足够让轻功甚好的他借力施力地跃上徐宅的高墙。登堂入室既然不是太困难的事,佳人在抱当然也势在必得了。
“原来的”天下第一采花大盗邪邪一笑,伸手揩揩嘴角。
决定了,就是今晚!
转身走出小巷๕,回到大街上接受众女注目的卢升又回复他风流倜傥的神采,优雅的唇瓣不留一点口出秽言的痕迹,嘴角的口水渍当然也不见了。
虽然他下屑跟那个只会偷花的小娘娘腔一般见识,但他今晚如果会经过徐家花园的话,他一定--一定会“顺便”把那些名贵花卉狠狠踏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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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睡了哦。”
伴读的丫环轻声提醒着,徐沐兰才从书册中抬起头来,问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_ebຘ;4e8๖c;更天了。”
“好吧,是该睡了。”徐沐兰合上书本,跟丫环一起走出书房,见丫ฑ环一脸倦容,便伸手接过烛台,说道:“你也困了,快去歇息吧,我自个儿回房便成了。”
“可以吗?”小丫环揉揉酸涩的眼,见主子微笑颔首,便打着呵欠福了一福:“多谢小姐,那ว萱儿告退了,小姐也快些回房吧。”
主仆二人在书房门口分开,徐沐兰一个ฐ人举ะ着烛火,踽踽穿过长廊。
“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因文章著名可有什么不好吗?到现在人们记得的总也是他杜老先生的文章呢…”
徐沐兰轻移莲步,口中低声念着方แ才掩卷前正在阅读的诗句。
走到房门口,她打了个ฐ喷嚏,有点冷。
“果然入秋了…”
她推开了房门,一脚跨过门槛,正想走到桌边放下烛台,就感觉到一阵压得极低的呼吸声跟自己้的吐息重叠了。
徐沐兰马上吹熄烛火,迅速退出房间,而在她甩上房门时,一股阻挡的力量证实了她的推测。
房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