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三人离开了宾馆，在街上闲遛一会，发现有个像模像样的婚姻介绍所，绿娣提议进去看一会，她对中国的细节很感兴趣。
“绿娣，你辛苦了，我来晚了。”艾教授进门就表示歉意。
柳留梅拿上班华的尿液，径直去市医院化验，确证班华怀孕了。从医院回来，她立即打电话给班华，要她来宿舍。一会班华也就到了。
包校长每每想起妻子的不孕，就很后悔当初ม没有留下自己的头生孩子，这都是为名利所累，为自己้的短视羞愧，枉为ฦ一个七尺男人。现在他考虑自己的学生遇到了当年自己遇到的事，不能不慎重。
艾教授没想到来德国以后，又受到洗婴丈夫的一个ฐ委托，弄清他们的第一个ฐ孩子的生父是谁，这也很棘手。洗婴现在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丈夫今后能否恢复行走？毋士禾又提出亲子鉴定，再插一杠子去问其儿子的生父是谁，这不是给人心里添乱？但是现在不当面谈，回国以后更不方便说了。
沈岚好一会低着头没说话，艾教授感到问题提的却有些令人尴尬。
“接机的绿娣也挺好，还举了个写有‘艾’字的纸牌。她的中ณ国话还能对付，很热情的。”
艾椿不想说中国人性格中爱纠缠的一面，但是为同胞讳，他没有直说，只是说：“中国人也有不少豪放讲义气的哥们，对于漂亮的姑娘更是手下留แ情，对于我这样的老人，也比较宽恕。”其实呢，有回艾椿骑自行车，前轮不慎碰到了一辆奔驰的屁股，戴墨镜的司机非要索取一百元，为息事宁人，艾椿掏了钱。中国的恶少向来多多。
“校长，艾教授是在你的床上休息的。他本来要去小镇的旅๓馆，一则来回有段距离，晚上要是碰上狼怎么เ办？反正你的床是空着的么。”简眘没有说本来是安排艾教授睡自己้的床，她是在柳校长床上睡的，开始也确实是这样安排的。简眘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后来艾教授和她怎么鬼使神差ๆ的交换了床。这个问题没必要让校长知道，解释不清楚，解释不清的问题，只要不涉及人命关天的问题，干吗放到桌面上？
衣大夫上了床，脑子里杂七杂八，但一会也就睡着了。她已经历练出来了，心里有再多的事也得放一边，人往往处于许多矛盾之中ณ，毛主席说，关注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是睡好觉，否则ท明天啥事也难干好，上午还有一例手术，病人要紧。不一会也就睡了，可是刚睡下，手机响了，是短信声，一看是“晚安！”，艾教授来的。衣大夫一笑：“神经！”这么晚了还短信。
“请问，你父亲大名？”
年轻的警察说：“艾教授，您大概不记得我了。多年前柳老师大学毕业后到我就读的郊区中学应聘，去试讲时就在我班，您在教室后听课。后来，柳留แ梅老师成了我的班主任，她的课教得特好，班主任工作也做得好。只是很可惜，以后她离开我们的学校，但是以她的能力，她应该去更好的学校。”
“也许是南方气候温润，感觉就是舒服得多。”
“你看现在我穿这身衣服，可配走你身边？”艾椿笑说，他没有接衣裳的话，晚年他习惯低调。一个边缘老人，形容渐趋枯丑的老人，高调可能更丑。
“这临摹这也是高手，士禾兄从哪里搞来的？也总算不亏待艾教授这幅字。”
爱国健身尤健德。
“这是你住的地方？”大个子环视了十多平米的简易房间，里面买房了两ä张小床。
柳留梅忙带着家乡来的客人即离开办公室。
“9？你妈名字纹的第一个字母啊！”艾椿想起纹在信的末尾的9的不拘一格的签字，就像台湾女作家应龙台的签名，真正是龙飞凤舞。
“就是我妈的事，我知道妈对您一直很倾心，当我还小的时候，妈时常牵着我的手，到哪小邮ุ局问可有您的信。收到您的信妈会很高兴。当她知道您的妻子过世后，就同我说，她可能ม要同你一起生活，那ว时妈同我爸早已分居，婚姻ี形存实亡。我因为从未见过叔叔您的面，不好表态，因为我希望妈能ม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不怕叔叔笑话，我这次是为妈妈的事来的，一见你的面，就知道我妈没有选错人。我希望坎坷一生的母亲在晚年有个好伴侣，过上平静的生活。”
紫ใ蛾的简易房间里照例是水洗般的洁净。栀子愈加有漂亮女孩的成熟美，但脸色有些苍白。
“你没见显示号？我在家。”紫蛾命令似的，“你来我这里吃晚饭！“我都准备好饭菜了，栀子也在家。”
“我们市内宾馆比这个宾馆好的有的是，怎么想起来这里住？”
不一会，门开了，果然是纹，她见面就是一统数落：“你神经不神经？到了门口不敲门。”
正在这时，听大厅门口仿佛来了阵风声，只见两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大厅门口，其中ณ一个是市医院有名的一把刀外科万医生，因其鼻子大，在外科，外号“老外”，是艾教授的忘年交，是衣大夫的校友。另外一个人很富态。两人径直走到衣大夫的身边，见大鼻子同主持人韩瀚耳语了一阵。
红红的，衣裳大夫的眼眶则有一圈淡淡的黑晕，眼眶里储满了泪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我看过一篇东西，写人同狗的生死感情，很不错。”郁大夫抱起艾椿带来的小白狗，“难道老少间的真挚之情还不如人狗的关系？”
“十多年了，我却还没能有个猴窝，房价太贵，小柳还住在学校简易的单身宿舍里，我有愧啊！除了放弃别无它途，可刻骨铭心的牵挂又真的放不下啊。”
艾教授要去秦根的前夫人小谢那ว个城市的一所民办大学去接受面试，那所大学正在招聘从大学退休下来的老教师，从大学退下的教授多如牛毛，真有本事的并不太多，尤其是文科。艾椿教授想挣些钱，给柳梅些买房的资金，三十出头的柳留แ梅还同刚出大学校门的女般的年轻女教师一起初ม入集体宿舍楼ä，实在是不合适。学校的管理人员还奉命时常突击进宿舍搜查电å饭锅、电炒锅的事，一点无视女教师的隐私权，这是侵犯人权哪，女教师们敢怒不敢言，得罪了学校后穿小鞋的事是经常生的。
艾教授知道，干这活费神费力，还要吹捧。
他一边哼着“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ๅ--ๅ----”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局，把碗筷洗净后，看到เ煤气灶台上油迹斑斑á，要下手清洗没半天不行。他这岳父大人满可以找一位本市的年龄相当的老伴，调理好他的生活起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杂乱ກ无章。他本来要把岳父接过去住，但岳丈不愿意，女儿还生气地说“那我们不问你啦！”女婿看到厨房脚底下的白瓷砖地面已经变灰，又拿起拖把，认真地擦洗着，擦完地，天已经落黑，正要离开，室内的座机铃声乍起，老头的耳朵有些背，竟并排放了两台座机，满房间跳跃着铃音。
“那我还不知道。你去了解一下，苟经理现在在哪里？我把衣大夫送回家后，我们电话联系。你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再走，别等我了。”说完就忙关上车门。
先在多副教授家帮着搞家务再说，对外说是姨侄女，反正多副教授已经是经过风浪的水手，流言蜚语的浪ฐ沫不在话下。一两个月下来，落难妹脸上的呆木神情已๐自动删除，多副教授的家里比老伴在世还干净整齐，落难妹真是搞家务的好手。
真是此时不跪，更待何时？一跪一躺有时很关键和神圣。
情爱，不是人的感情生活的全部。艾椿在艰难的融进了柳留แ梅那个城市生活后，一天又一天，他并非乐不思蜀，夜半醒来，常常想起他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地方青未了的青山绿水，他习惯了老地方แ的蓝天绿树，这个所谓江南天堂城市空气可是愈来愈不洁净，制造业和化工业太多，汽车尾气排放量远远标。他所认养的那棵外地移来的名贵树，也似乎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难以枝叶茂盛，总是戚戚乎ๆ不乐。
原来，艾椿教授一直对柳留梅有份愧疚，不能ม为她在这个ฐ城市里一所房子。像诗人海子在困顿时所希望的“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ร，春暖花开”，海子的女友因为海子的潦倒出走，到陌生人那里去了，眼下柳留梅是铁定不会离开艾老头去陌生人那ว里的，经受了四五年的千里阻隔，她没有动摇，现在，虽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屋顶，所谓的家也就是柳留梅学校里的半间房，半壁江山而已，但总算在一个ฐ城市的蓝天下生活了，彼此已很满足，想见就能见，他想去女弟子那里，可以随便把店务交给常来这里的老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每次的见面，不在长短，见上就解渴，一个月中趁柳留แ梅的室友回去会男ç友时，老少能ม有珍贵的的两ä三次的巫山会，行雨不行雨都不是主要的，能真实的看到触摸到เ对方แ就能品味到浓浓的唐诗宋词。
“你没看到เ英国79๗岁的女演员吉纳-洛罗布里吉达心态依然年轻，嫁给了45๓岁的地产商这条新闻？你不是说，两人只要合得来，年龄差距再大也是正常的吗？”
“我担心夜长梦多。她这号正当中年风韵依旧聪明能干的女人有市场。
“不是带信，是请你看信。你看完了这一封信再说吧！”艾教授郑重的递给郁๗文一封信。
“那我就此告辞。”
“老公你没有钱，否则我回家就是办个家庭幼儿园也比这轻松。昨晚批作业到十二点，高三的作业就是多。”柳留梅轻轻叹息一声，“你不用为我操心！我的第六感觉家里好象有人。”
“是啊是啊，就象我们曾经很轻率的否定资本主义，到后来我们也老鼠爱大米，搞起资本主义，还是我们总设计师说得好，凡是跟美国走的国家，都富了么。”苟经理那头的手机响了，“等会再聊。”
雷霆很快来了。晚上艾椿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响起一阵急剧的座机铃声，是秦根的电å话：“教授对熊猫有所了解吗？”
洗婴的电话终于来了，语调依然是柔柔的：“艾老师，秦老师一直在找我，因为有事心里烦，只想自己้跟自己在一起。今天我对他又派来的人了狠话，我说，我见不见他要经过您的同意——可能表达有问题，艾老师你原谅我哈。”艾椿在愕然中有些明白事态的严å重性，他希望洗婴对他说的那句话作进一步解释时，她却把电话挂掉了。
“对我们年轻人来说，爱一个人似乎容易，但是难就难在清醒的懂ฦ得在什么情况下不受爱欲支配。就像我国的大妈总理所说，政坛使用权力，必须明白在什么情况下不使用权力。”
艾教授一怔，这位德国姑娘，何以有这般深的思考？
艾椿已经没有语言跟得上眼前这位异国姑娘的深沉。
毋士禾总经理的生体恢复很快。苏醒后的第三天，艾教授去看望他时，他说：“老师，事不过三。我因这突事件，失去意识，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童年，在小学三年级，山洪暴，朝鲜族河老师背我过河时，我们被激流冲倒，我醒来时在一处河滩上，旁边是一位放牛的爷爷辈的人，是他下水把我截住，我已经昏迷，他把我放在牛背上，牵着牛来回走走动，使我灌了满肚子的水吐出来。第二天我睡醒后才知道，何老师却被山洪淹没了，几天后才找到他。为了纪念何老师，我改名思河。父亲说，我的名字是曾祖父起的，‘士禾’的意思是读书人不忘稼禾。最好不要改名。对何老师，心里记着就行。”
“思河，不妨作为你的字，禾苗离不开水么！何老师确实是你的恩师，当终身不忘！”艾教授说，”你曾祖给你起的名很好，这是老人家对后代的期望：人要读书，不读书的人愚昧。以往讲晴耕雨读，耕读传家。但是读了书鄙视劳动，是丑陋。”
士禾太息一声：“我可能辜负了曾祖父的期望，成了一名奸商。我们家族的先辈没有经商的，家传的格言中有一条是‘无商不奸’。”
艾教授感慨，“你不能说是奸商，因为你恪守知恩图报。这是做人本色，重恩者方为之真人。古人说人同天地并立。天、地、人谓之三才。但并非所有人能同天地并立，只有能ม报天地之ใ恩、能明父母之恩和人间种种恩义的人，方แ能入列ต三才。”
“以往没听到你这一说。我总觉得人不能ม忘恩。后来我一直想找到河老师的后代，但是没有。老师，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找了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妻子，就是因为ฦ她姓河，祖籍在湖北襄樊地区。我在妻子身上寄托了对老师的思念。当然我内人很朴实，只是文化少些，一些事想不开。”
艾教授多少明白毋士禾对妻子的另一番感情。
“我第二次意外昏迷是在下放插队期间，在冬天的开河工地上。在我插队的村庄西边要挖出一条人工排涝河。公社ุ各个生产队都要抽人到เ工地。有回要挖掉一个土丘，遇到เ塌方，我以及三位知青被压在土堆里，土堆里还有乱石硬坷垃之类的东西，三位知青都昏迷了，被民工ื翻山越岭背到公社卫生所，有一位知青不幸死亡，我和另一位知青侥幸活了下来。后来才知道背我的民工不是别人，就是我的情敌的父亲。也正因为这样，我没有同情敌争夺后来成为洗婴的母亲。我也就一直对洗婴的父亲一再容忍，他每次借钱多少给一点。我却从无要伤害他的想法。我之所以没有对专案组陈述这些，因为如果说出来，别ี人又会说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甚至会说，恩将仇报的事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