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帖穆尔面色坦然，只一双碧蓝如海ร的眼睛，像是荡着隐隐的哀伤。“是阿古来信叫我来此地接应你们二人……他虽然去了，可你是他认定的妻子，我自然不能罔顾你的死活。”
腹中的饥饿提醒着江月，她错过的绝不止一顿饭而已。略作犹豫，江月试探地开口：“是你之前打昏了我？我睡了多久了？”
她不该的，不该忘恩负义แ。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阿古说话时气息已然微弱不匀，唇齿间俱是血，江月平生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心怦怦的快速跳着，撞得她心口都疼，她用力搂紧阿古，像是搂紧ู一个亲人，依赖之ใ情立时流露。
江月站在窗边，正是压腿松泛筋骨儿，见陆阅山可算回来，眼神里忍不住闪出一丝兴奋，“裙子借来了？我换上试试！”
江月蓦ย然想起自己“不祥”，以为陆阅山忌惮她，当下有些难过，低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明白，将军为什么如此笃定，今日他们遭的埋伏是因为有人串通萨奚人，更不明白，将军怎么会准确无误地知晓那人就是阿古。
陆阅山闻言略惊，脸色一肃，“董姑娘和阿古一起串通了萨奚人？”
江月对祁璟满心怯意，可待阿古便全然不是如此了。她每日大多时间都由阿古相伴，两人早已熟悉。阿古嘴甜，偶尔蹦出几句话来，总能哄得江月心花怒放。江月觉得他是个简单直白的人物，不像祁แ璟那般脾气莫测，因而把他当作了唯一的朋友。
她伸手去拽阿古衣袖，要照往常，阿古自然不必等她来拽，早已跟着起身往里去了。可今日，他却是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坐着。江月察觉不对，松开手，疑惑问道：“阿古，怎么啦？”
她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祁璟愣了一瞬，走上前，低低催促：“前面还在等着我……”
“等等！”江月克制ๆ不住，扬声叫住了他。“将、将军……”
“你在生气，对不对。”他用的是陈述句，神色平静，毫无波澜。“那天早上的事情，让你生气了。”
祁璟跃下马，受伤的脚骤然持重，他眉峰不经意地一皱，很快便又松开。
祁璟听得眉头深蹙，只是他素า来克制自己情绪，真正表露出来的，未必是他心中ณ所想。是以江月抬首时，祁璟已换上了几分厌恶的表情，“你裤子呢？”
祁璟见她十指纤纤，握在两个瓶子上，显得手指修长，不由恍神。待听完江月问话，方是皱眉，“你说这药，是阿古给你的？”
祁璟舒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没穿外衣，略有几分尴尬，立时要退到里间。
他顾不上披衣服，两脚一蹬靴子，伸手掀了帘子便迈了出去。
如今，这丫头醒来，虽果真不再寻死，却也太过镇定了。
江月从这少年话里猜到自己้姓董，暗自留意，又不敢主动说话，唯有沉默以对。
江月的笑登时僵在脸上，去见过去的旧人吗？这要是万一露馅，岂不糟糕透顶？
“你不想去？”问话的那位见她踟躇，反而被熨ຖ帖了。
江月讪讪的，点了点头，“都没什么印象了，还不如留在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
“……嗯。”
“嗯？”
绷不住嘴角的那位猛地站起身，只能几分说教的口吻勉强掩饰，“不想去也得去，不过，你若不喜欢留在雍州，我再带你回来就是。”
四月，莺飞草长。
祁แ璟携上江月，两ä人轻装简从，一路从夏州城往东，赶赴雍州。三日的行程，江月眼睁睁看着荒无人烟的边境，变成一座座热闹繁华的城池，全然没有陷入战争的疾苦。
“第一次来雍州？”祁璟看出了江月的陌生与惊讶，一面放缓马速，一面任由á江月打量着热闹的市集。
江月点了点头，朝祁แ璟带着玩笑意味地抱怨：“什么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知道？”
祁璟听出她话音并非正经责备，是以只带着包容地望向江月，并未争执。一行人从街市中穿行而过，待到城东一座颇阔气的府邸之前方勒马停住。
这一次出行，祁璟把陆阅山留在了营中与他传递消เ息，身边侍官乃是曾被江月误会做内奸的薛徽。薛徽没等祁璟吩咐，已经翻身下马，替祁璟转递了拜帖。“征蛮将军祁璟求见你家主人，劳你代为通传。”
守门的小厮听到祁璟的名号，业已两ä眼放光，不等薛徽话音说完，那小厮忙跪到了祁璟马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恭喜大将军凯旋！”
祁แ璟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话，那小厮也知趣地并不多嘴，起身便朝府中跑去，一溜烟就绕过了影壁，无影无踪。
江月颇为惊讶地睨了眼祁璟，她万没料é到祁璟竟还有这样的声望……
“董、董……董妹妹？”
没等江月朝祁璟发完呆，一声呼唤便在她身旁响起。江月循声望去，只见马下立着个玉冠锦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微微发福，脸上却堆满了笑意，俨然是识得自己้的。
江月心思一寰，露出个笑容，“方大哥。”
能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想必就该是此间的主ว人了。江月来前听祁璟说过他的名姓身份，方守成，原先是江月未曾谋面的父亲的一位学生，如今是雍州知州的门客，在此地开了一家书院，既得以成全抱负，又能教书育人，算是混得不错的。
“哎！妹妹竟然还记得我！”果然，方守成欢喜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他亲自替江月牵了马，又唤了个ฐ门童到地上跪了，“妹妹小心些！千万别摔着！你小时候最怕登高了，如今却连马都要自己骑……唉，真是……”
方守成兀自嘟็嘟囔囔着，全然不曾理会过一旁脸色愈来愈黑的祁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