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四阿哥到永和宫请安时，并没有见到他的十三弟，心绪不由闷闷地沉下去，直到听到外面有人报“十三爷到了”，他这才忙放下茶碗直直地往门口看去。虽然两人在德妃面前仍像以往那ว样没有半点生分的样子，但是出来后却都不说话，只管迈着步子往前走。终于四阿哥停了脚步，轻声叫了一句“十三弟”，见他应声后，问道：“你还在心里怪我吗？”十三阿哥听后笑了笑：“我怎么会怪你呢？昨晚我仔细想想，你之前也不是没有提醒过，是我自己没有好好注意你的话语罢了。”四阿哥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见十三阿哥继续往前走，便在后面跟了上去。“四哥，当年非烟真的有那ว么大胆，连皇阿玛也敢骂吗？”四阿哥笑了笑：“不止是皇阿玛，她连我们这些兄弟也给骂了！”“不愧是宜妃的内亲，连这傲气都染上了七八分。四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因为非烟而对铃兰有什么不利吧？”“你不要想那么多，皇阿玛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非烟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果不是她抱有必死之心，她断然不会那么做的。”“虽说如此，但铃兰的那个对子你也见过。如果事情真出来，我怕她比非烟还要厉害呢！”“这我们可真说不准了。”两人说笑着一起进了澄心斋。没想到敦琳竟然不在，于是他们径直到了铃兰房门口。十三阿哥在外面敲敲门，听过铃兰说了一声“请进”之后，才推门和四阿哥入内。铃兰连日之内一直都在抄经，见他们两ä个一起来，昨日放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也顾不上抄的不够整篇，马上放下了笔下炕。四阿哥见她放笔，不由á好奇伸手拿起来看。她的字不但有些是自己不认识的，而且字号比平日里自己用的最小号毛笔还要小，于是拿起那ว笔：“这是支什么笔？写出的字怎么这么小？”铃兰一听愣住了，这笔不是托十三阿哥送出去了吗？难道他竟然没有收到吗？又转头看四阿哥后面十三阿哥的表情，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恢复脸色笑着说：“噢，这是昨天我们随便乱逛时，在外面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弄来的，咱们四人每人一支，你的在他那ว里，恐怕是没来得及给你呢！”说完看十三阿哥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又笑。沏茶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正要出去寻取，四阿哥忙止住她：“不用了，我们就坐坐！”说着打量起铃兰的屋子。这是他第一次到她这里来，虽然狭小，但样样俱全。他指着那杆伸着五六个挂钩的柱子问：“那是什么东西？”铃兰见他饶有兴趣的样子，答说：“这是衣架。”三个人说了一会子话，等敦琳格格回来后，这才到前面的屋子里去。这天过后，一连几天皇宫里的天气都是这样低沉沉的阴闷着，此时的细雨却使空气多了几分湿意。小德子伴在十三阿哥身边，小心地为他打着伞，生怕雨水弄湿了他的衣襟。澄心斋除了雨声，听不到เ其他声响。敦琳格格正在屋子里，听到姑娘们请安的声音就出来见他。帘秀奉过茶后，正要按格格的吩咐去到后面叫铃兰出来，听十三阿哥说“不用了”，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怕是有话要说，便退了出去向别ี的人交代后才到后面找铃兰说话。见帘秀走了，十三阿哥饮了一口茶，才问：“铃兰到เ你这儿几个月里，可曾见到过皇阿玛？”敦琳一听就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昨天铃兰还在说从来没有见过皇阿玛的事呢！”十三阿哥听过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以后你看着机会，凡是皇阿玛要出席的场地你都尽量别带她过去。”他这样说，敦琳听着却是一头雾水：“这是为何？”十三阿哥叹气：“这事情太过复杂了，你先记着就是了。”说完又觉得好象等于什么都没有说一样，于是又问她：“十年前非烟的事情，你可知道？”敦琳格格摇摇头：“我那时才多大呢！非烟？咦，可是宜妃娘娘的……？”话未说完就见他点头，便知是了，但又不以为然的问他：“她和铃兰能ม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听四哥说她们两ä个长的很相像。”敦琳一时愣在那里，手挨着杯子也不觉得烫手，过了一会儿才慢说道：“非烟的事情都过去那么เ长时间了，皇阿玛即使见到铃兰应该不会太在意吧？”“谁知道呢？怕的就是这个。”“这天底下的事情也太巧了吧？除了双胞胎，竟然还真有长的这么相像的人？”说着抚了抚发烫的手指，“这铃兰该不会和宜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吧？看起来也不象，平日里也没有见她们有什么来往。”“先别管这么多，以后你要多照ั看着些才是！”敦琳格格点点头，之后又叹道：“虽然铃兰平日不怎么出门，但是也不能让她一直窝在斋里不出去吧？再说了，皇阿玛不见到她，怎么可能ม给你们两个指婚呢？”十三阿哥自元宵节回来后，一直想的是如何才能保全铃兰的性命，他们自己้之间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想。今日听敦琳说起，竟没有一句话可说，呆住了。敦琳格格见他一副黯然神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的太远了，忙站起身：“咱们过她吧！”十三阿哥见她往外面走去，也一起往铃兰那里走去。两人未及进屋，就听见铃兰和帘ຈ秀的笑声从里面传来。兄妹二人默契十足地对看一眼，这才入内。“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儿，讲出来也让我们听听。”敦琳格格一进屋就故意大声嚷嚷。“哪里有什么趣事，都是帘秀，每次到我这里都说我的房间好，要和我换房间。我看她不过是想让我也回夸她的房间好罢了。”“听听，说她两句好脸面都挂不住了。格格，你看看，铃兰的这把剪ຘ刀上的花纹是不是很好看？”帘秀拿起铃兰的那把剪刀递给敦琳格格，见十三阿哥也往这边凑，就移到他们身后悄悄出了屋子，见小德子在门外站着，只管忙自己的去了。敦琳格格和十三阿哥看那把剪刀，剪柄上果然有着细细密密的花纹，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如果不仔细倒看不出什么来。“你们仔细看看，不会是什么藏宝图吧？”铃兰一边笑，一边收拾针线。“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吧？没准儿还真是什么藏宝图呢！”敦琳格格看着那花纹，便调侃了回去。“哪里是！这把剪刀我额娘用了十几年，说是我一个人在宫里见了它就像见了她的人一样，便让我带过来了。还别说，用起来还真是顺手呢！”铃兰收拾过针线，就和他们一起说话。敦琳格格拿起一个尚未完工的小荷包，看了看十三阿哥：“我这几天右手总是有些酸，你这些活做完，也帮帮我的忙。”铃兰听着就笑了：“这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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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秀的手比我快多了，平日里不都是她帮你做的吗？今日怎么找起我来了？”“帘秀的手再快，也不能把活全交给她做！”铃兰想了想，点头：“那倒是，你拿来就是了。不过我可先说好，速度可能要慢一些。”“这倒无妨。我现在就派人拿过来。”说完起身。铃兰忙拉住她：“明天上午我有事情要办，在这儿我先向你告半天假。”十三阿哥忙问：“做什么去？”“我在沐恩斋的时候，有一个姑姑待我不错，最近就要出宫去了，得去见见才行。”铃兰说完看敦琳格格。敦琳格格不做声，看着十三阿哥，听他说“那就让小德子跟上吧”，就笑着出去了。十三阿哥的话弄得铃兰一阵迷惑：“为什么让小德子跟上？”“沐恩斋离这里太远了，路线又复杂，你不怕再迷路吗？”说得铃兰笑了：“这倒是真的，我去了那里两次，每次都走错路，现在想想，觉得挺丢人的。”十三阿哥笑笑。铃兰看他笑，想起他克扣自己送给四阿哥蘸笔的乌ไ龙事件，也跟着笑了起来。铃兰跟着小德子后面从澄心斋出发，过了大约两刻๑钟็的时间就到เ了，果然比她上一次来时快多了。谢过他之ใ后，铃兰一个人刚走上那ว里右边的回廊子，便遇上了以往曾教过她们学习刺绣的曼卿姑姑。寒暄过后，铃兰见她伸手往自己头上摸去，心想着恐怕是自己的发簪松了，于是即刻低了头好方便她帮忙重新า插好。过后，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铃兰问：“素细姑姑现在屋里吗？”“她现正一个人在那里赶活呢！不过应该也快完工ื了，去吧！”铃兰等她走了才起步。她记得素细姑姑的房间在右边第n间，于是在心里数着数目一直往前走。轻步入屋后，见素细姑姑果然一个人在屋里，叫了声“姑姑”后，快步走到她跟前。素细放下手中针线说：“原来是铃兰啊！”铃兰看她手里的刺๐绣还有半个花瓣正待完工，便笑着说：“姑姑先忙吧。我来这里又没有什么要紧ู事。”素细也就不下炕，任铃兰看自己在那里忙。铃兰坐在这屋子里看素细飞针ฤ走线，不由想起自己刚ธ来这里学习刺绣针线的情景。只因来自现代，凌兰之前也很少做针线，所以那时对这些细活还不懂，自己只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好奇心，但是却在这不经意间得了姑姑的缘法。见素细姑姑完工后，铃兰看看那栩栩如生的线花、精巧灵动的针脚形法，笑着叹道：“姑姑这手艺，恐怕是我十年也学不来的。”素า细一边收拾针线，一边笑：“这有什么？我们这些做宫女的，哪日可曾歇过手，做的多了，技法自然也就出来了。”铃兰接过姑姑递来的茶水喝了，然后问道：“姑姑快要出宫了吧？不知以后可有什么打算？”素า细笑了笑：“现在还没有见到家人，暂时也说不上有什么打算，出去了才能知道。”说着叹气，又笑，“宫里宫外也只不过是一墙之隔，但却是两ä个不同的世界。”铃兰不语，听她继续说下去：“也不知怎么的，眼见就要出去了，但总是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所以现在每天都想着找点活来做。”铃兰接过话题：“姑姑只不过是担心出去后不能适应环境而已๐。不说别的，光说姑姑的这双手，即使没有指望的人依靠，我们也足以自保了。”庄重中夹杂的调皮语气把素细给说乐了．两个人说足了话，铃兰见小德子过来叫她，便起身对素细说：“姑姑可否送铃兰到เ斋门口？”素细连声说“好”，拉了她的手出门，一直到เ沐恩斋门口。回来收拾杯子时才发现，铃兰刚刚喝水的茶碗旁搁着一叠银票子。等追出斋门时，铃兰早ຉ就不见了。原来铃兰早知道素细虽然贫苦，但却极其自重，除了宫女们初见时的见面礼之外，平日里决不受人钱财，现在临走之时怕是无甚梯己。当面送银子又怕她难堪，所以才在走时把银票悄悄放在茶碗旁้那姑姑看不到的地方，到那时即使她追过来也无用了。回来途中，刚ธ好经过荣贵人处。铃兰笑着对小德子说：“这里我来过，知道回去的路。你跟了我这大半天，也快去忙自己的去吧！”没想到小德子却说：“我们爷说了，直到铃兰姑娘平安回家才算完成任务。”铃兰听他这样说，顿时苦笑不得，心想还是算了吧，准备改日里再过来看她，于是转身走上那条回澄心斋的小路。是夜，铃兰熄了灯，正要入睡，忽然听到เ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便又重新点灯，向门外询问了几声，却不见没有人应答。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开了门。还未来得及看清认出门外是谁，就被人伸手一点，顺着门倒了下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今日见过的曼卿姑姑。铃兰虽然在山上不曾跟随师父习武，但几年下来也知道刚才是被她点了穴道。现在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惊怕的心才稍微恢复了不少。正要开口说话，却听曼卿说：“师妹，刚才多有得罪了。”曼卿说完，见铃兰仍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便扬了扬手中的发簪：“这发簪不是你师父的吗？”铃兰听她这样说，才明白她认出自己的原因，但还是不由á出口问：“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你？”曼卿笑：“我下山的时候，师叔只有可凤师妹一个ฐ徒弟，而你还没有去呢！”听完这话，铃兰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你是莫师伯的弟子！”刚说完，就见曼卿又递过来一张字条。铃兰一看，那上面却是师父的笔迹，上下左右排的整整齐齐的，格式上看去倒真像是七言歌行体。正要从头看，曼卿却伸手过来：“师妹只需要读这最后一段就行了。”上面除了说让她们相互照应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铃兰把信交还给曼卿，问她：“我师父什么时候给你的书信？”曼卿一听便笑了：“就在这发簪里啊！”铃兰这才恍然大悟，又见曼卿烧了那ว封纸信，心中想：难道这就是师父她们用来联络的工具？难怪师父她交代额娘让自己้在宫里一直戴着。忖度之间，那纸已经化为灰烬。见曼卿向自己้告别，忙拉了她的衣袖：“师姐，你在这里多年，可听说过‘飞烟’这个名字？”曼卿一怔：“怎么问起她来了？”“哦，最近我听有人说起这个名字，所以才要问问。”“我们入宫时她都已经死了，在这里谈她可是禁忌。”“啊，死了？为什么？”“听说是惹怒了皇上，至于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师妹，我先走了！”铃兰还想问话，曼卿却像闪电似的没入黑暗，早已没了踪影。经过这一番折腾，铃兰哪里还睡得着。一会儿想想这个，一会儿又想想那个，在床上不停地左右翻转，大半夜过去了，仍是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