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贞娘又瞄了两眼，嘀咕道：“倒是个没脾气的……”
好吧！她得承认，现在她这具身体也是个ฐ半大孩子，人叫妹妹也没什么错。
可是饶是如此，赵甲媳妇仍是哭天抢地地骂出来：“你好毒啊，你……”
眼角一瞥，院外流着鼻涕的小丫头追着小叔叔满院疯跑，嘻嘻哈哈的笑声全无半分忧愁，对孩子来说，大人生了什么事，都抵不上一块糖，也比不得玩耍重要。
“哪儿有啊？！大郎他们进城可不是为了租……”及时收声，妇人干笑两声，只是往屋里推林贞娘。
山东这边，虽是粮仓之地，可也属北方了，主要的粮食还是麦。一般庄户人家种的不是大麦就是小麦。除了这些粮食外也有种花生、棉花，各种树之类的。
陈氏笑笑，拿着针的手未曾有半分停顿ู，口中却道：“那ว怎么使得？妹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一来一回的，怕要一整天了。路上颠波，要是妹妹有个闪失，我怎么落忍呢？”
这会儿，陈氏就坐在如玉对面，手里仍在绣着佛经。似乎并不在意如玉好似在自己房中ณ一样的随便态度。
蛋黄、蛋清搅拌好后就要拌在一起从底翻拌均匀，然后再倒入面粉，重新翻拌成面糊。
面粉筛好备用，她打了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分装。蛋清要加白砂糖打散，可惜现在买登并不是砂糖，而是一块的饴糖，麦芽制ๆ成，不是现在的甘蔗白砂糖，所以这道工序要加上把饴糖辗碎这一项。
看老妇直拿眼怀疑地睨他，粗眉毛也急了，“妈妈别信她的！这臭丫头就是见不得人好，眼红呢！你可想明白了，我这是吃亏让你占大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啦！”
那粗眉毛一抬头，看到เ林贞娘，不由皱眉，“小娘子家家的，不回家去玩绣花，乱叫什么？快走快走……”
而现在这个头戴硬脚幞头，身穿紫花团锦缎长衫的中年男人，显然就是个有了钱的暴户，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贵就穿什么、戴什么，哪管什么违制不违制，好看不好看。就算是已经入秋，镶玉的腰带上，却还插着一把销金扇。
看着一路快跑逃掉的少年，林贞娘还未回过神，已经有人风一般卷来，“你个小兔崽子，又不去学堂！看老子逮到你，不打断你的腿！”
林贞娘一笑，目光一转，瞥见隐在西厢门后的身影，不由嘴角微掀，拉了林静的手，她扬声道：“姨娘，你不用担心。除了我不是还有东伯跟着吗？清天白日的，不见得就有拐子来偷小孩儿！我这个做姐姐的，那更是不会卖了唯一的亲弟弟了……”
那个外表柔顺的女人仗着有个儿子，这几天可是没少挑战陈氏做为ฦ正妻的底线。虽然陈氏照旧如从前一样好说话，可是林贞娘却再不是从前那个乖๔巧温顺的孩子。这几天，明里暗里，两人也没少对上。不过，这些到底不关小孩儿的事儿……
林家上下，现在只有这一个ฐ未成年的男丁，陈氏自然关心得很。
虽然心有不满，可是却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林贞的目光柔和下来，看着如玉，低声唤了声“姨ถ娘”。
捂着嘴，她吃吃笑道：“我听说江浙一带，有些穷家女为了攒嫁妆，还自典为妾呢！”
如玉本是顺ิ口嘲讽，可不想她的话才说出口，陈氏已经一扬手把手里一直没放下的绣绷子砸了过去。
那秀绷虽然是竹做的，可分量却不重，打在身上也不甚疼。可饶是这样，如玉也骇了一跳。她嫁进门来也有七八载，何尝见陈氏这样大雷霆。别说拿东西丢她，就是重话都少说。
“姐姐，你这是……”
她才说了半句话，陈氏已经截住她的话头：“你出去——”厉声喝着，陈氏冷冷地看着如玉，“若要再让我听到你说那样的混帐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如玉先是一怔，继而觉得大失颜面，不好再辩，只得掩面出门而去。
先是被陈氏突来的脾气震到，看到如玉出门，林贞娘才醒过神来。弯腰捡了那ว绣绷，捧着送到桌上，林贞娘笑着赞道：“娘好威风！”
她是真觉得陈氏这一砸太让她痛快了，却不想陈氏抬头看她，竟没半分痛快的意思。
林贞娘抿起唇，坐在榻上，不吭声。
陈氏默默地打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贞娘，你真想出去摆摊子？！”
林贞娘点头，张口欲言，陈氏已经摆手道：“你先别说了，让我再想想——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这事儿……”合了下眼，陈氏面现倦容，“贞娘，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娘活了半辈子，没出去摆过摊卖过东西。可是娘知道，不管是开店做生意，还是摆摊赚个小钱，都不容易……”
“你从前，随娘呆在家里，哪里知道外头的事情呢？”陈氏抬手捋了下林贞娘的头，柔声道：“娘知道，你爹还有白家的事儿让你最近很不好受，所以事事要好强争胜。可是这世上的事儿哪是好强就能成的叫？就说今天这事，你知不知道，若是那安押司是个ฐ坏心肠的，咱们娘俩儿别说要不到地租，可能ม还要吃上官司！”
林贞娘扬起眉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只是闷声道：“是我害娘受了委屈，娘本不用那ว样大礼相求的……”
听到林贞娘如此说，陈氏就皱起眉来，知道女儿并没有完全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呢？从前虽然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却没有这样的烈……
摇了摇头，陈氏轻轻拍了拍林贞娘的手，温言道：“就听娘的，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和娘说。”
林贞娘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抹身走了出去。
走上正房，眼一扫，就见着西厢门上的帘子还在晃动，分明是有人刚进去。
心里怀疑ທ如玉刚在外头偷听，林贞娘不由哼了一声。
没有回东厢住处，她直接跟进了西厢。坐在榻上的如玉身子一扭，低下头去咬手中的线，好似正忙着，没瞧见林贞娘进门似的。
林贞娘也不出声，目光扫过，只觉这间西厢的摆设比起正房陈氏的屋也不差ๆ多少，甚至有些东西还显得更新些，显是陈氏早前有的，如玉后来也照样置办了。
不等如玉招呼她坐，林贞娘自己้过去在榻上坐了。如玉手中ณ那件还没缝完的浅色肚兜，绣的花纹是一柄如意，不像是女子爱的图案，想是给林静缝的。
也六、七岁的孩子了，还戴什么เ肚兜啊！
林贞娘牵了下嘴角，到เ底没有说这话，只是淡淡道：“姨ถ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她说话，如玉才似刚知道她进了屋似的，扭头看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道小娘子有什么话要说！”
林贞娘垂下眼帘，倒琢磨出来了：如玉想表示她自己是长辈时就想唤她“贞姐儿”，这话一要说疏远离，就称“小娘子”了。
“姨娘听到小弟读书的声音了？”
林静的房间就在如玉隔壁，若是坐在这屋里不出声，就能ม听到林静读书的声音。之乎者也的，也不知如玉听得懂听不懂，可是只是听着，如玉嘴角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
看着如玉嘴角的笑，林贞娘也笑了，“姨娘，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是觉得小弟是林家唯一的男ç丁，连带着你这生母也尊贵起来。可是，你别忘了，你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妾！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小弟的母亲只有我娘——就是他日后真中ณ了举得了官，这受封诰命夫人的人，也是我娘，不是你……”
如玉脸上的笑瞬间垮去，抬起头，她看着林贞娘，眼里难掩愤怒与怨恨之ใ意。
林贞娘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仍然淡淡地道：“不过，这都是后话。我现在想和姨娘你说的却不是这个。姨ถ娘，你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聪明，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想着揽权。需知，小弟纵是男丁，可他现在才那ว么一点，懂ฦ什么เ呢？我之前就说过，林静想有出息，还不得靠我娘？！要是你惹恼了我娘——哼，林家现在这样，也不指望着有人真能光耀门楣……”
“你……”不知想到什么了，如玉腾地一下跳起身，脸色铁青，好像要吃了林贞娘一样。
与此同时，屋外突然传来陈氏的叫声：“贞娘，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