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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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学校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辆自行车，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穿过一个幽深的洞，就可以到达这里。但是，洞在哪里，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印象中好像只去过一次，还是一次充满奇幻色彩的旅行。
门罗说：那个ฐ诗人出现了。明天下午五点，他会出现在一家报社ุ的私人客厅，与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士亲密洽谈。我问他有什么好的主ว意可以接近他？门罗阴沉地笑了，然后猛地一回眸，细声应我，“自然是先接近那位可爱的女士。”我问门罗是怎么知道这个消เ息的，他说我用不了知道。我有些不高兴，可他丝毫注意不到这一点——他是个自私自大的人。晚上，通过报社ุ的关系，我们联系到了那ว位女士，门罗约她七点在一家名叫“清风徐徐”的茶楼ä见面，于是，用了半个小时，门罗梳了头，剃๙了胡须，穿了他那ว件靛蓝色衬衫和棕色西裤，问我怎么เ样，我说不错，他说你不用收拾一下么，我笑着说用不着。我们提前二十分钟到了那里，不大一会儿，那位可爱的女士也来了，她并非门罗说的那般美，身材倒是不差，可皮肤不好，有斑，额头暗黄，额骨极高，鼻子极塌；眼睛蛮漂亮，水汪汪的，可一笑，露出一副惨淡的牙套。我有些失望，眼睛借故瞟向一侧。门罗倒是显出一副极其亲和的样子，又是问候，又是倒茶，一边畅谈她的恋情，一边拐着弯地探问她一些私密的讯息，在这种美轮美奂的谈话里，那可怜的女人彻底被捧上天了。不得不重新า审视门罗——这个眼前的小男人，正在潜移默化地将对手培养成一个内心理性和感性彻底分离的傻女人，他正享受且陶醉于这样的过程，我却因此更加恨他——这是在愚弄若干无辜的性命，伤害她们的感情。一场看似火热实则ท冰冷的交谈终于结束了，女人完败，将诗人的行踪、背景坦露无疑，转而沦为门罗的“俘虏”。所以说，诗人往往非傻即疯，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他们的浪漫用错了地方，全都付给了空虚的想象和宇宙，而未能分出一丝一毫，解放女人们封闭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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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翰甩了头刚一回门罗从额头正中就是一枪；血从眉梢流向鼻子，在平直的脸上淌出一条直线。"不！"乔๒枫一把推开门罗，过去抱住了牛翰，"是我害了你！你别离开我！"乔枫早已不敢看他，只是用手擦着衬衣上不断下渗的血。牛翰睁着眼，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可能临ภ死也不知道是他最爱的女人背叛了他。不过，他罪有应得，他杀了门罗的母亲；害了萧木。门罗将枪摔得老远老远，然后冲着母亲的坟墓大笑两声。我将牛翰的枪给了门罗，打开车门；乔枫说她要葬了牛翰不跟我们走了！门罗埋了牛翰的枪，将我拉到一旁！然后一把火烧了牛翰的车，他又推开乔枫；将牛翰尚在流血的尸体踢进了火堆！大声地说：妈妈，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说着，门罗再次跪倒了；乔枫狠狠地踹了门罗，她早已泣不成声悲痛欲绝了。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女人……牛翰，还有这个诗人。他们到เ底还知道什么？”门罗点了根烟，又匆忙地拿起了笔，在一张草纸上写写画画，可嘴里还不停絮叨着，“怎么办？我该杀了她的。可为什么我没下手？他会不会揭我？难道那ว个该死的诗人，他知道我，我的母亲，埋在地下的宝藏，所有这些事情的一切？我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了那么多人，可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天啊，该死的财富，害了这么多人，我到底要怎么办？我要杀了……这女人，杀了这诗人。我要让这秘密和宝藏，永远地……消失！”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等他从那苍白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他终于开始怀疑了——怀疑一切，怀疑死，是否死，是解决仇恨的最好方式？是否死，足以令任何生命感到畏ั惧？是否死，可以改变相互对立的一方原本苦厄的命运？他大概ฐ明白，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陷入可悲的极端而无力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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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猛然折了回来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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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门罗还是没有消息。不过一天我接到了了吴雨的电å话，她说想拜访一下罗父；顺便看看门罗这些年生活的环境！我说也好正好我也想念罗叔了。十月四号上午，我去车站接了吴雨；她说孩子不久前做掉了，现在她在一家公司做文秘！半小时我们出现在了罗父家；罗叔接待了我们，吴雨介绍自己为门罗的亲姐姐时罗父神态镇定一点也不惊讶。我问罗叔进来身体可好；他说挺好就是想念门罗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放假。我说他也想您啊！吴雨说想看看门罗的房间，我便领她过去。屋子打扫过了，死去的娃娃鱼应该已被埋了。关于门罗弄死本就奄奄一息的娃ใ娃鱼一事我跟吴雨讲了。本以为吴雨会嗤之以鼻，没想到她竟觉得有趣；窒息难道很有趣？我开始觉得这对姐弟大概生来就有虐杀癖吧！吴雨告诉我：我们的爸爸以前是个猎人！专门猎杀动物；尤其喜欢将杀死的娃娃鱼沉尸三天然后用药水浸泡做药引子吞掉！听到这我才知道世界上竟有比手握手术刀的职业更裸地残害生灵的！现在算是彻底拜服了。也不再怀疑门罗杀害动物的丑陋动机了。晚上罗父做了好吃的羊肉给我们，知道吴雨之前怀过孕他还炖了鸡汤给吴雨喝；晚上八点，我们离开了门罗家；我说送吴雨回去她说自己打车回去；打过招呼看着她坐车去了我才缓缓步入人行道，消失在人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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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就是不久前那起凶杀案的疑ທ犯吧？怎么เ了，良心现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现在悔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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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仍不说话，此时此刻๑，即便是这样的侮辱，也及不上父亲的被杀，给他内心造成的痛苦与伤害那般难以承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谈话持续了一个ฐ下午，双方僵持着，毫无进展，只得草草收场。临ภ走时，胖子也牛气了一把，撂下一句话，“别想掩饰什么。人不会不明不白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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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走了，我才关上门，倒了杯水给门罗。晚上，我打电å话给家里，说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们别担心。门罗身子倚着墙，一站就是半个钟็头。我一楞神，他一把拽住我的衣服，让我给乔枫打个ฐ电话。我问他说什么，他说别管拨通就行。电å话“嘟嘟็”响了两声，起先没人接，我刚想挂断ษ，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盈的脚๐步声，声音越来越响，“喂，你好，请问是？”是乔枫。我匆忙答道，“我是瞳。好久不见，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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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你们还好吧。你还上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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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了。来不及了。”我觉得尴尬，将电话塞给了门罗，“还好吧。是我，门罗。我父亲刚ธ去世了，有人暗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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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然走到เ一旁，在沙的一侧慢慢坐下，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听上去就像两ä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言语间，各种问候与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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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一些事情。是关于牛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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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结婚了。我不想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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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打扰你。可是，我现在孤立无援。如果得不到答案，我……只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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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最后一次，以后请别打电å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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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翰之前在哪里服的刑é？他出狱时谁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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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至于谁接的，不太清楚。不过前段时间我在他的日记本里翻到一个ฐ极为私密的电å话，大概是觉得重要，他用墨水涂过，可还是看的清楚。你记下来，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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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示意我拿笔过来，他读我写，电话挂了，细细一查，与之前“诗人”打来的电话号码完全一致。门罗吁了口气，问我怎么办？是否到主动出击的时候了？我想了想，点点头，又补了一句我不知道。门罗没理我，坐在沙的另一端，陷入不安分之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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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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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了。这些日子以来，这个时候门罗总是睡不着。今夜更是如此。想起将要面对的一切考验，心里便平静不下来。人们都睡了，鼾声飘过窗户，消失在夜空里，留下几许轻微的暖意。大概方แ圆百里，仅有这里尚有些惨淡的光亮。天有些凉，门罗披上外衣，将书橱重又翻了一遍，随手拿出一本洛夫的诗集来。“只偶然昂向邻居的甬道，我便怔住在清晨，那ว人以去背叛死任一条黑色交流咆哮横过他的脉管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扫过那座石壁上面即凿成两道血槽。”《石室之死亡》，大概ฐ是习惯了这样的文字，读起来，一时间竟有种文本溢出的幸福感。夜晚，最适合思考。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的脑แ海当中只显现出两ä个字：监狱。想到他将终身面对高墙黑屋的人生悲剧ຕ，耳边便会响起儿时熟悉的旋๙律。“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将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做了山脉？”还是记忆里那个书卷气正浓的时代，人们无所畏惧，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拘无束，像一个躺在母亲怀抱里的大孩子，放肆地笑，放肆地哭。可谁又能漠视当下？我们真实地存在着，没有清晰的方向和前途，在一条短兵相见的羊肠小道上摸索，真不知道能从这虚妄的人生里窥见什么。法不为ฦ法，道不为ฦ道，我们像被寄存在一个诺大的黑屋里，捧起的是无字书，看见的是泡沫，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伪世界ศ”。我们渴望被告知，我们还活着，我们的灵魂和良知还在，可是，我们总得不到可信的回答。夜空中繁星点点，纷繁的世界突然有些嘈ฤ杂。不知是谁家的猫儿叫了，叫声那么凄凉，仿佛暗示着某种沉痛的呼吸，悄然迫近。我手里仍握着一只银灰色钢笔，想写点什么เ，可不知什么时候，墨水早已干竭了。夜深了，门罗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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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诗人么？我是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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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么เ诗人。不过我是知道你的——一个可怜的孩子。”紧接着，就是一串串鬼混一般的笑声，不知道这是否称得上对对手的一种蔑视。我只是隐隐觉得，这不是个什么一般的人物，不仅仅因为他在背后“杀人”，他狡诈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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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死了。您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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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异地。你父亲离开人世了？是么，那ว太不幸了。这是这半年来，我闻听的最大噩耗。年轻人，要孝顺父亲，莫再节外生枝了。杀人，是一件不好的事。老人家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会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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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沉默了片刻，无言以对，只能挂断电话。我想安慰他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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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体谅他此刻的心情，一颗可怕的、独自面对罪恶的心灵，正翘一颗清瘦的月亮，盼望足下沉睡的土壤早些苏醒，盼望，一个ฐ属于复仇者的世界ศ接踵而来。